紧跟着就被两只有力的胳膊抱住了,舒盈恍恍然回首,这才安心些,只是那双惊吓过后的眼睛仍不自知露出一点潮湿的无辜和胆怯。
四目相接,黑夜里,月亮躲在云层后面。
昆程喉头一涩,几乎是本能,按住她肩头,身形遮住她,落下了吻。
舒盈伏在他怀里,皱了皱眉头,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你怎么突然……”
说到最后,说不下去。
——你怎么突然亲我。
他深吸一口气,“刚刚我亲你都是忍住了,你懂不懂?”
舒盈熟透,伸手要推他,“不、不懂。”
好吧,不懂。
着实,他也不太懂,怎么被一个眼神,慑住了每一方寸,每一方寸都僵硬。
“其实是我受伤了。”片刻,男孩子将手指伸到他眼前,又是委委屈屈的撒娇样子,“想要亲亲。”
舒盈呼吸平缓下来,抬手碰了碰他裹着创口贴的手指,“还疼吗?”
他摇摇头。
“今晚能看见你……”
“你很高兴。”
她无法直白地说出这些话,他的接话倒是让舒盈松了一口气。
“嗯。”
她抬起眼看他。
“嗯?”
“谢谢你呀。”
让我知道,原来愿望是真的可以实现的。
新年钟声碎落,万物复苏,漫天都是新鲜的空气和爱。她拉下他衣领,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第42章
郑志死了。
开学后三天, 跳楼,自杀。
对于那一天,后来舒盈回忆起来, 脑海里只剩下了,大段大段的空白。
只记得路过教学楼前时, 远远瞥见一片暧昧艳丽的痕迹,以及白色细线勾勒出的模糊轮廓, 待走到班级门口时,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时, 捂住嘴巴,转身奔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趴在水池上,干呕了许久。
半晌, 她直起腰, 倚着冰冷的白色瓷砖, 努力闭了闭眼睛。
因为事发地点在学校, 警察不得不涉入和校方以及学生家长了解情况,学校遇到这样棘手事件,真算是踩在了针毡上,无论哪边都是危险的寒芒。
学生上下一时间人心惶惶, 学校干脆封锁学校和消息, 放了学生一天假。
教学生涯里遇上这种事,老师面色也不大好, 站在讲台上宣布放假消息,便几乎是赶人一般催促学生回家。
三班的班主任大抵是最头痛的一个,舒盈想,上一次的退学风波,以郑志露面勉勉强强作了结尾,而这次儿子直接出了事,郑家父母,怎么会不来学校大闹一场。
事发地点正在高二教学楼,不偏不倚,痕迹落在大楼正前方,故而一群学生避之不及,宁愿绕远,从侧边楼梯下去。
“真的是,要寻死也不安生啊,非要拉学校下水……”
舒盈跟着大流向外,议论声嘈杂不断,她沉默地听着,余光瞥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往办公室方向去。
像是感受到她目光,那个人回头,远远地朝这边瞧了一眼。
那本该是一张干净和煦的脸,笑时冬日阳光也要被比下去,此刻,却苍白得毫无血色。
目光停留只一瞬间,对方收回眼神。
舒盈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慢慢低下头,抬起脚步。
准备混迹在人群最后下楼,口袋里的手机却忽地震了震。
她这才想起来,早上起床迟了,出来得匆忙,竟是忘记把手机关机了。
她抬头环视四周,一切都是混乱不堪的,应当不会再有人关注这类小事,于是她将手指搭上手机,点开了那条消息。
昆程约她,琴房见。
舒盈愣了一下,握紧了手机。
*
天色是阴沉的,却又不乐意落下雪雨,只这么闷闷地胶着着,叫人喘不过气来。
艺术楼在学校最北,新中的艺术生大多家境优渥,艺术楼的建筑风格很漂亮,尖塔穹顶的欧风,,像是为了衬托出那股子贵族气质,也像是为文化生和艺术生划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舒盈看着这座教堂似的建筑,犹豫了一瞬。
她以前从没来过这里。
她还没摸索到琴房,踏上二楼,远远地,就听到一阵琴声。
越靠越近,琴声也跟着愈发清晰,直到某个瞬间,她心里忽然不由自主地一跳。
她听出来,这是那首——《La vie en rose》。
是那个圣诞节里,盛大欢乐的热闹中,明亮橱窗里响起玫瑰人生,她把自己的姓氏,写进他的掌心。
舒盈闭了闭眼,耳边乐声仍旧流淌,那是首温柔轻快的曲子。
窗外急风骤雨,窗内也依旧是玫瑰色的人生。
可她此刻,却只觉得窒息。
手指搭上琴房的门,缓了一缓,紧跟着手指才用力,拉开了木门。
果然,她看见他。
他坐在钢琴边,垂着睫,手指搭在黑白琴键上。
是她一遍一遍,熟悉过的轮廓,半隐在窗外的黯淡里,鼻梁和唇锋,却愈发明晰。
他知道是她,并不抬头,只说,盈盈,弹琴给你听。
舒盈顿了顿,卸下一口气来,迈开脚步,脚尖一踮,轻飘飘在窗畔的矮柜上坐下来。
窗户未合,隐约有冷风,教头发荡了荡。
舒盈伸手挽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