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瓷拿出来带给奶奶和小妹妹的礼物。
她的行李箱里没装几件个人物品,都是给家人、弟弟妹妹们准备的东西,来西安的路上,梁惟也第一次看见她从行李箱里拿衣服,说她的箱子像杂货铺,应有尽有。
时暮瓷却惊讶,“梁先生您还去杂货铺?”
一句话逗笑了梁惟也,“拜托阿瓷,我也是人,也会逛街购物,你要知道,个人消费可是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
“以您的个人消费,确实可以推动经济增长环比率。”时暮瓷知道他们对“杂货铺”的定义有偏差,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过于轻松融洽,暮瓷随口开玩笑:“我只是有刻板印象,觉得您的时间宝贵,应该不会逛街逛杂货铺子,除非要陪——”时暮瓷一顿,觉得自己又越界了,这句话有旁敲侧击打听他的嫌疑。
见她没有继续讲下去,梁惟也表示认同,“嗯,确实很少逛,浪费时间。”
时暮瓷笑笑,低头去找东西。
却又听见梁惟也说:“如果阿瓷有空,我可以陪你去逛各种商铺。”
时暮瓷抬起头,撞见梁惟也含笑的眼神,暮瓷心头一跳,快速垂下眼眸,“饶了我吧,我只谋财,不害命。”
“嗯?”
暮瓷拉起行李箱,“梁先生没听过一句话么,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
引得梁惟也又是一阵大笑。
时暮瓷给奶奶买了新衣服,奶奶一边数落她怎么又乱花钱,她的衣服太多了,去年买的还没穿过,一边高兴地摸着衣服来回比划,自从暮瓷外出上学,每年放学回家,她都会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买一套衣服。
奶奶的耳朵有点背,暮瓷扯着嗓子喊:“那奶奶你要每天都穿新衣服啊。”
说起来,暮瓷奶奶的身体很特殊,奶奶十六岁出嫁,她一辈子没有来过月经,还生了六个儿子,活下来了四个,夭折了两个,至于奶奶身体有什么病,也没有查过,那个年代的人,能活着就不错了,所以奶奶老了就落得一身病。奶奶说,她生这么多孩子,其实是想要个女儿,所以暮瓷作为这个家族出生的第一个女孩,从小是很受宠的,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总的来说,她没有受过太大的苦。
爷爷去世三周年了,当地习俗,老人过世三周年要大操大办,周年宴定在了五一当天,他们一家人星期一先进山去坟里烧纸。
都说上班如上坟,但在时暮瓷家里,上坟是件轻松愉悦的事情,可能长辈们都坚信,烧过去的祭品真的会被死去的亲人受用,这几年的纸钱越来越花哨起来,除了黄纸,还有用纸做的衣服、鞋子、小汽车等,连她爸爸这种无神论者,也会虔诚烧纸敬香。
火堆里烧着黄纸祭品,一大家子人围在坟头的石桌前开始吃剩下的祭品,时暮瓷家里人丁兴旺,每年烧纸祭祀都会演变成一场家庭聚餐,后人不吃,先人不受,所以每家来之前都会准备许多好吃的,几个叔叔们在商议,明年要在坟地的一周种上树,小叔叔说:“到时候再打一口井,树几年就长起来了。”
“井不能打吧?”
“偷着打没事,用来浇树是可以的。”
暮瓷爸爸还说,明年要拉个彩钢房放在坟头,以后上坟的时候还能起灶做饭。大家都很开心,时暮瓷是从每次上坟的时候,开始领悟接受家人死亡这件事情的,死者往生,生者还生,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因此她一点儿都不排斥上坟烧纸这种极其迷信的行为,最起码对他们一家人来说,这寄托着对死去家人的思念。
暮瓷二妹上初三,身高已经过了一米七四,二妹拿着蛋糕递给奶奶。
奶奶指了指耳朵,说:“他们说的撒,撒都没听见!”
一家人哄笑,二婶婶解释:“你们奶奶的耳朵又聋啦。”
关于奶奶的耳朵,时好时坏,爷爷在的时候,奶奶不想听他说话时,就说耳朵听不见,有时候感冒了,也会听不到,叔叔带着奶奶去了医院,陈年旧疾,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想给奶奶配助听器,但是她的右耳听力功能健全,医院说她这种情况不满足戴助听器的条件。
婶婶们常说奶奶是假装听不见,如果你们说奶奶的坏话,她第一个就问你们在说什么,大家又是哄笑。
奶奶也跟着晚辈们笑,对妹妹指了指右耳,说:“思思这边耳朵说。”
“奶奶这个耳朵聋了,以前这边还能听到点声音,现在彻底听不见了,你叔叔去年花四千块在电视上买了个助听膏药,广告的很好,结果越贴越聋,白白花了这么多钱,右边的耳朵上次感冒后就彻底听不见了。”奶奶絮絮叨叨地,来来回回说这件事。
婶婶笑着说:“你看你们奶奶胡涂掉了,明明聋的是左边的耳朵,又给你们说错了。”
二妹笑着靠过去,大声喊:“奶奶,这个蛋糕是我同学自己烤的,你吃不吃!”
奶奶说:“我不吃,你吃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