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明姝一时喜不自胜。
若新令得到推行, 她日后便可以向官府购买茶引, 将南诏茶叶贩到西域了。
受到无辜牵连的养母,也能赦免死罪,从轻处置了。
便是向来冷口冷面, 阴沉不定的崔承嗣, 此刻似乎也变得可喜可爱,让人想亲近起来。
崔承嗣掠过她潋滟的眸眼, 转身, 眼前浮现的,却已不是窗外的芍药芙蓉, 而是她大腿的血色山茶。
方才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山茶乃南诏国花,圆润冶艳的花瓣层层叠叠,在明姝白皙光滑的腿上绽放,延伸到他梦里几度想要探索的幽密处。
曷萨那喜嫠面割耳,南蛮好纹绣,中原礼教却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王室的公主,怎么会喜欢纹绣?
当初又是谁,在她腿上刺下了山茶?
崔承嗣微阖眼眸,因这联想,血液几乎都沸腾起来。
他从前只顾推开她,现在才发现,他似乎并不了解她,甚至是,不认识她。
*
银月如钩,满屋清辉。
明姝浴后便回屋歇下了,迷蒙睁眼,才发现沙漏已至酉时。奶嬷嬷知道她受伤疲倦,没有要求她温习三礼四艺,采苓和绿衣也在廊下玩笑。
她撑着拔步床床沿坐起,脚尖寻着绣鞋,想给自己倒一盏茶。
找了会又觉得自己可以吩咐采苓绿衣,但她还是习惯自己来。足尖点了点拔步床下的横木,好似碰倒了什么滑腻的物什,不一会,那物什便缠上她的脚尖,缓缓蜿蜒而上。
明姝暗惊,抓过纱幔前的蜡烛,低头细看,才见条腕骨粗细的蟒蛇蜷在她的脚上,朝她吐红信子。
它的鳞片被烛光烘得宛若流光溢彩的橘色晚霞,虽是冷血之物,但目光幽沉,高贵娇冶。
明姝头皮发麻,不承想戈壁大漠,睡个觉也不得安生,俯身攥住了那条蛇的七寸,便要捏死它。
“公主,不喜欢吗?”
崔承嗣的声音忽然在她头顶响起。
明姝惊掉了蜡烛,不知所措俯身去捡,崔承嗣却是沉步过来,先她一步。
“走水就危险了。”他半举着烛火,眸色浸在阴翳中,提醒道。
他应是才练兵回来,还未脱甲胄。明姝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在他面前杀死这条蛇,悚然从床上滑落,怯懦地攥住了他寒光凛凛的铁衣,“夫、夫君,哪来的蛇,吓死我了……”
三分柔弱,七分可怜,瘦削的身形似乎根本抵不住蛇的血盆大口。
如果不是崔承嗣刻意用蛇试探,也不会看到她暗中捏住了蛇的七寸。
她果然有另一面。
他忽然觉得,她的另一面挺有意思。
大掌卷起缠着明姝足尖的蟒蛇,眼底带着轻哂:“怕什么,上次带你逛集市,被发狂的狼搅了局。这条火蟒,算作那日给公主的礼物。”
原来这条蛇是西域某部酋长派使臣进贡廷州的贡品,他借花献佛,送给她。
明姝稍松了口气,但忍不住想,他怎么会觉得她喜欢蟒蛇?
她难表嫌恶,面上却笑吟吟道:“夫君体贴我,送我这等好物……可它会不会咬人?”
崔承嗣道:“无妨,你可以驯养它。”
他一语双关,明姝睫羽轻颤,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态度古怪。
她软若无骨,五指贴着他的玄色甲胄,借着他的身体站起。
绫罗绸缎裹不住她的娇躯,比这火蟒还缠人,本以为他会推开,却不想他突然揽住她的腰,俯身低语:“只是条无毒的花蛇,便吓得腿软了?”
“有,有点儿。”明姝感觉到他臂弯的力道,几乎快把她摁进玄甲中,轻声喘息道。
下一秒,却又感觉那大掌滑到她腿外侧,摩挲她的衫裙。
“既如此,我抱你上去。”他粗粝的茧子抚过她的山茶花绣,转而揽住她的腰背,将她抱起。
明姝身子一僵,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早就惊讶到忘了自己为何下床。
崔承嗣问她:“公主这几日有何安排?”
他破天荒关心她,更让她意外。
但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她午后得到消息,崔承嗣曾派人去驼马帮。她逾距的行径,已经引起他的怀疑。
孟疏叫人放出了些模棱两可的回复,不知他信几分。明姝暗忖,既然如此,她得提前谋划了,以免祸事殃及王室,坏了两地联姻。
明姝按下心事,莞尔道:“逢年过节阖府上下最是忙碌,我虽在养伤,到底是这宅子的女主子,也不能全交给孙姨娘和郑嫂子两个人忙。这两日正打算到外面联系联系酒家,采买点过节的吃食。”
女主子?
崔承嗣将她放到床边,暗哂,她倒是尽心尽力,为他打理后宅。
那么,她从王室嫁到廷州,却对他满口谎言,图的到底是什么?
明姝看到那火蟒沿着崔承嗣的手臂爬下来,凛凛冷光,和崔承嗣的存在一样,叫人难以忽视。她忍不住道:“夫君,这蛇实在可怕,能不能拿走?”
崔承嗣淡道,“我可以替你找个笼子,装进去。”
他偏要把蛇留下,默了会,起身将甲胄挂在椸上。明姝呼吸一时急促,却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