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心左右,不敢再逗留进了帐篷。才坐下便叫采苓斟杯酒水,用帕子把那油彩擦了。
手背也被帕子搓出红红的一片,想到这只手杯崔承嗣攥了一路,又被孟疏抹了油彩,心里竟是乱乱的。
在篝火堆不远处,孟疏仍和几个与他一样打扮的男子混在一处,聊着什么。偶然回眸对上她的视线,定了会才收回。
明姝用手扇了扇风,再不看他。
她本想不和崔承嗣出门,而是自己出来,把凤簪簪在显眼的位置碰碰运气,眼下却做不到了。若是可以的话,待会可以让孟疏帮忙。
明姝正思索,却见崔承嗣在人群中看着她。虽然隔着面具,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眸光森寒摄人。
分开时还是好的,这会像发了怒。
只是他生气时也如静水深流,不易觉察。明姝不知怎么心慌,搓了搓手背,便见崔承嗣吩咐了名瀚海兵,让明姝过去。
明姝慢步到他面前,貌似无辜问:“夫君,怎么了?”
“刚才和谁说话?”崔承嗣盯她。
明姝睫羽轻闪,难怪他眼神那么吓人,被他看到了?
盘算了会,明姝刻意揉捏他的手,戏谑道,“不过差点撞到个人,训斥了他两句。才知道他待会是要跳火的,夫君不会为这点小事吃醋吧?”
柔荑无骨,声酥入耳。崔承嗣的目光在明姝脸上扫过,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割鹿台上走去。明姝留意到周围人都聚过来了,便也跟上,边走边问:“夫君让我过来,是不是要燃篝火了?”
崔承嗣不答,抬步上台阶。
明姝看着他的背影,联想到他方才古怪的目光,不由得疑虑。最近他态度奇怪,是不是仍旧怀疑她?
可他若有所发现,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依他的性子,若知她不是公主,早将她杀了。
定了定神,明姝才和他一道上台。岑雪衣和岑元深都在台上,岑元深站得远些,倒也没再看她,和两三个商贾聊着天。岑雪衣却走过来,对明姝笑道,“殿下,你总算来了,待会要烧点什么吗?”
崔承嗣点燃火堆后,众人会将一些扎纸丢进火里,祈愿来年太平无事。
岑雪衣准备了一对纸人、马匹和元宝,见明姝两手空空,故有此问。求什么便烧什么,明姝看着她手里的一对人,又看了眼崔承嗣,便知道她所求为何,不禁挑唇微笑。
“我也烧一对纸人吧。希望我可以和夫君长长久久在一块。”
崔承嗣正接过缠了油布的火把,瞥了她一眼。
下一秒,明姝当真从怀里拿出了一对红纸人,剪的像是她和崔承嗣的模样。
崔承嗣有片刻失神,好一会,才点燃火把。
岑雪衣脸色泛白,皮笑肉不笑:“殿下对嗣哥哥真是一往情深啊。”
她本以为今日能与崔承嗣游街,但出发前才知崔承嗣去接明姝了,她不过被他溜了一圈,白白高兴一场。现在明姝堂而皇之拿出这对剪纸,像扇了她一巴掌。
左右她的目的也不仅是参加跳火节,回头看了眼岑元深,岑元深眼神肯定,她便又凑近明姝:“殿下,待会火点起来会很热,要不我帮你拿着这帷帽,免得它着了吧?”
崔承嗣已经告诉岑元深,她长了疹子。岑雪衣为何还要拿帷帽?
明姝心中纳罕,总觉得她目的没有那么简单。明姝想到什么,婉笑道:“不必了,若让人瞧见我现在的模样,肯定连带着我父王一起嘲笑。我待会烧完这对纸人,便走开些。”
岑雪衣拿她没办法,不好再问。
很快,崔承嗣点燃了火堆,冲天火光直冲天幕,整个割鹿台灯烧如昼。
四周的小火堆也燃起来了。
孟疏和那些面涂油彩的青年从火堆上跳过去,跳上高台,围着篝火堆舞蹈。
不一会,孟疏点燃手中长串爆竹,噼啪作响的烟火如流星四溅,他在火树银花中,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他绕着明姝挥舞烟火,似乎对她比了个口型,但明姝听不到。她只知道,在火光的烘照下,孟疏的脸温暖勾人。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崔承嗣声音凛冽,从她头顶传来:“公主,想把你的帷帽烧坏?”
他忽然将明姝拽到身侧,阴恻恻看着孟疏。明姝一时间紧张,生怕他发什么疯,对孟疏不利。
孟疏见状,便也扔了爆竹,和那些跳舞的男子一起,又绕到别人身边。
那大抵是一种带着祝福之意的舞蹈,舞步原始奇特,也不知道孟疏怎么学会的。明姝努力不去看他,旁边的岑雪衣却看得津津有味,又咯咯笑道:“殿下,听说你们王都的鼓上舞名动四方,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让大家饱饱眼福?”
李澍听了,不禁插嘴道:“是啊,今夜高兴,殿下何不让嗣哥也瞧瞧。我可从来没见过王都的鼓上舞,却早听过它的大名了。”
明姝面上笑着,心底却道她哪里会什么鼓上舞,马上耍花刀还差不多。
“夫君,你看他们……”明姝像是羞赧,晃了晃崔承嗣的胳膊,希望他能够帮她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