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娘咬着唇,低着头,灰溜溜走了。
屋里又安静下来,春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见婉妘在盯着那尊玉观音发呆,没说什么,又退了出去。
天很快黑了,她没有去窗边等,也不知窗外有没有人来。她躺在床上,看着帐子,脑子像是一团乱麻,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
是她太冲动了,若不是她冲出去,或许此时来提亲的便不是闻翊了。
她能怪谁呢?谁都没错。
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或许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越过鬓发,没入长枕,寂静的夜里,整个内室全是她的低泣声。
下雨了,细细绵绵的春雨,刚萌芽的枝叶更茂密了一些,灰突突的院子一下有了色彩,可她似乎不记得这院子变秃过,院中的梨树似乎也没有枯过。
人开心时,怎会看得见衰败的景象?
她静静坐在窗前,如同石化了一般,根本记不清眼前转过了多少个日夜,她又在此处坐了有多久。
白天和黑夜的区别,无非是坐在发呆和躺着发呆。
睡不着,仍旧是睡不着,她似乎已提前体到了会往后深宫长夜漫漫的难熬。
很久后,她挤掉眼中的泪水,看见床边的模糊身影。
她没有被吓到,缓缓撑起身,抬眸望着来人,沙哑着嗓子,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仅是这一句,她鼻头泛酸,又落了泪。
“你在哭。”
她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崔家二娘子给徐拯送了信,信上只写了她很不好。”
“并未,我很好。”
“我们不是说好,即便是你选了他,我也可以来陪着你的吗?”季听雪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
她早已泪流满面,一直摇头:“不必,我不必你这样做。”
季听雪用指腹轻轻抹掉她的泪,低声道:“那你陪着我好不好?我很不好,我想你了,没有那封信,我也会来。”
“你看到了,那日你就在房梁上。”
“那又如何呢?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我不能这样同他在一起,还同你在一起,你并未做错什么,不需要这般作践自己。”
他抓住她的双臂,头抵在她的肩上,哭着道:“我从未这样想过。”
婉妘哭得浑身颤抖:“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沉不住气,行事冲动,也不会造成现下的局面。你已什么都做了,是我自己没用。”
“不怪你不怪你。”他再忍不住,将她紧紧抱住,“不怪你,你也是担心我,不是你的错,不要怨自己,还有办法的,我们还有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婉妘沉默了。
他捧着她的脸,咧开嘴:“没关系,不想和我走也没关系,我会永远陪着你,太子府我能进得去,皇宫我也能进得去,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们就像以前那样,我每夜都会来找你,和你说话。”
婉妘忍不住大哭起来:“你为何要这样?为何要这样?”
他急忙捂住她的唇,低声提醒:“莫将人吵醒了。”
眼泪被打断,婉妘又忍不住笑。
他也笑,仰起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她没有拒绝,抱住他的头,吻回去。
夜色浓郁,帐子一拉,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们抱着,滚到了架子床的最里面。
他撑在她上方,轻声问:“你想我了吗?”
她笑着点点头,眼泪未干。
“我也想你了。”
狭小的空间里,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甚至要钻进婉妘的五脏六腑,将她整个震碎。
她剧烈喘息,仰着脖子,毫无顾忌接受密密麻麻的吻。
寝衣太过单薄宽松,随意往上一探,便能触碰到她的皮肤,带着薄茧的手掌从她腰间往上去,带起一阵颤栗。
她正要轻吟出声时,手掌的主人却停下了,只将她紧紧搂住。
“我想要你。”少年悄声道。
“像那本册子那样吗?”她问。
“是。”但不能,若被闻翊发觉……
她没说话了,过了许久,轻声问:“很想吗?”
季听雪笑了:“不是现下。”
“你今晚要留在这儿吗?”她又问。
“我可以留在这儿吗?”
她小声答:“我想让你留在这儿。”
季听雪随手脱了外衫,将束起的长发散下,拉起被子,将他们一起裹住。他什么也没做,只说:“睡吧,睡着了,我再走。”
婉妘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枕在他的臂膀上,缓缓睡着了。
早起时人已走了,除了她脸上的笑意,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娘子在笑什么?”春雨笑着问她。
她摇了摇头,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一些:“没什么,天暖和了,我想出去走走,只可惜祖母应当不会同意。”
“不若叫人去给殿下送信,叫殿下来接娘子出去踏青?”
“他嘴上说着喜欢我,若我真去叫他,他肯定又会烦得慌,我才不去寻他。”婉妘摆了摆手,“不必了,在院子里转转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