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轻声道:“以后、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吧。”
温热的一滴泪落在她发顶,几乎要凿开她的身体击穿她的魂魄。
“好。”颤抖的带着笑的一声。
婉妘死死咬着唇,颤着手,轻轻将人推开。
他没有反抗,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消失在原地。
婉妘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知心中到底是轻松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她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养了几日后,便能下地行走了,这期间她一直住在闻翊的院子里。外面都传开了,说他们俩的感情有多好多好,闻翊有多宠着她。
或许是有闻翊顶着,她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没听到。
能下地后,闻翊不敢再带她去林子深处打猎了,只是在猎场附近走走,又被很多人瞧见,传言更甚。
春猎的最后一日,办了晚宴,将郎君们打来的猎物烹煮后一起分享。
晚宴上皇帝下了旨,将崔家大娘子指给太子闻翊。
没人意外,似乎这就是命中注定顺理成章的事。
座下众人全部在欢笑,坐在角落里的小公爷也在笑,一边笑一边大口喝酒,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听雪。”皇帝突然开口。
他一怔,笑着上前行礼:“陛下。”
“你堂兄要成亲了,你的婚事也该定下了,可有心仪的娘子?皇伯伯给你做主。”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哪儿敢耽搁别人,皇伯伯莫说笑了,我还是和蛐蛐儿过一辈子吧。”
国公瞅他一眼,低声骂:“怎么跟陛下说话呢!”
“唉唉,我看着他长大的,不必那般生分。”皇帝拦住,仍笑,“既如此,皇伯伯给你封个官当当不就成了?”
“别别别!”他急忙拒绝,“我这什么都不会,当官那不是祸害朝堂祸害百姓吗?还是别了,我现下这样挺好的,真的。”
皇帝叹息一声:“罢了罢了,那便随你去吧。什么时候若有心仪的了,来跟皇伯伯说,皇伯伯给你做主。”
“多谢陛下。”他转身退下,越过婉妘,眼中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话题又落到了别人身上,宴席上仍旧热闹。第二日,启程回京时,天正好。
浅草正能没马蹄时,一群郎君骑着马在黄土地上飞奔,带起阵阵尘土。日光洒下,在他们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绮丽的光圈。
他们各自在与人说笑,转头瞬间视线恰好对上,笑容停了一瞬,笑着各自离开。
“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马车刚至府中春雨便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女跟着,不必多想,便知是来讨赏的。
徐夫人比她快一步,笑着朝众人道:“你们娘子刚回来,快让她去歇歇,这样好的事,一会儿人人都会有赏,不必眼巴巴儿看着了。”
一群小侍女笑着应是,拥着她往府里走。没走几步,祖母院子的侍女也来了,也是笑着来的。
全府上下从未这般轻松愉悦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都在庆祝。祖母拿了好些铜钱出来,将眼前的侍女都赏了一遍,赏完还嫌不够,又叫厨房去做点心,分给各院的侍女。
一切都很圆满,不是吗?
热闹褪去,婉妘脸上挂着标准的笑,缓缓往回走。
春雨跟在她身后,直觉不对,但什么也没敢说。好不容易到了院子,想问些什么时,二娘突然追过来了。
“二娘子。”春雨弯身行礼。
二娘没理会她,朝婉妘追去,手直接搭在了她的肩上:“你真的开心吗?”
婉妘没有理会,缓步进了屋。
二娘追进去,复问:“你开心吗?”
婉妘转身看她:“我不知你想说什么,但我现下要休息了,还请你出去。”
“我问你,这个结果,你开心吗?”她上前一步,直直看着婉妘。
婉妘别开眼,沉默很久,轻轻笑了一声,反问:“那二妹妹想要我如何做呢?”
“你不喜欢太子,为何不反抗?”
“反抗?然后将所有人的命都搭上是吗?你别忘了,你也是崔府的人,你也逃不了。”
“我……”二娘哽住,“那你就这样心甘情愿嫁出去吗?”
婉妘歪着头,潸然落泪:“那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做的还不够吗?我一让再让,如今为了所有人着想,为何还要来指责我?”
二娘愣住,急急忙忙拿出帕子,想给她擦眼泪,但又不敢,只能急急解释:“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不能嫁给喜欢的人挺遗憾的。我就想来问问你,你为何不反抗……”
“你怎知我未反抗过?可有用吗?有用吗?我不是你,倘若今日太子求娶的是你,陛下指婚的是你,你能反抗吗?”
“我、要是我,我就抗旨不遵,反正不过杀头而已,死了就死了呗……”
“那你娘呢?黎夫人呢?你爹呢?你不管了吗?”
二娘说不出话了。
婉妘摇了摇头,反手摸了把泪,往后退了几步,无力道:“你出去吧,别来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