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无比担心,上面的字是否会被潮水晕开。
他甚至来不及回到寝室,边走边撕开了信纸,虽急切却扔小心翼翼,连信封都不舍得损坏。
路上虽有灯,却也不够明亮,只照的了路无法让人看清信的内容,他明知道,却也迫不及待,就好像,撕开了信封,触摸着上面的由她一笔一划写下的字,就和她离得更近了些。
他脚步轻快的几乎是跑的,焦急的甚至连同学和他打招呼叫他一同去吃饭都没听到。
同学鲜少见到这样不稳重的他,只当他是急于去实验室,忽然想到了什么新的算法。
贺鸿徳一路跑回寝室,寝室并没有别人,他展开已经被他捂热的信。
依旧是熟悉娟秀的字体,胡梅英的字很好看,当时常常被老师表扬尤其写的一篇漂亮的文章,经常被全班传阅,那娟秀的字配上娓娓道来的文章,很难不让人眼前一亮。
而他的文科并不好,写作文更是他的弱项,每次全班传阅完,再次传回胡梅英的手中时,她会将作文直接放到他桌上,让他带回去学习。
她写过的文章,他几乎可以全部倒背如流,每个字都刻在他的脑子里,甚至清楚她每个笔画的落笔小习惯。
往常她的信,洋洋洒洒,恨不得如日记般,厚厚的几张。
而今日,却是薄薄的一张。拿到信时,他便应有所察,可却被喜悦占据了全部。
此时直面这一如往昔娟秀,却又似乎带着几分急躁的字时,让他不由怔愣,大脑有些空白。
[家里要安排我嫁人了,一周后。你会娶我吗,如果不,我就嫁人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戳破关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直白且迫不容缓的要跨如此大的一步,甚至是好几步。
没有开头的“见字如晤”,只有结尾的日期和那个他总是无法移开视线的名字。
可想而知,她是有多焦躁慌乱与不安。而那落笔的日期,又想是无声的倒计时。柔软的三个字,是她无声的争取。
她就站在那里,将自己撕开来,坦诚的等待着他的选择。
距离日期,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再去浪费,他一路飞奔片刻不敢停歇,还是在校门外遇到一位他才新婚不久的老师见他急将自行车借给了他。他这才在邮局下班前赶到,字字斟酌给母亲发了电报过去。
等发完,想到心底的那个人,怕她等得及,也发了一通电报过去。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等我”。
而后他又回到宿舍,分别给母亲和胡梅英写信。他虽懵懂从未挑破,却也从未想过半分玩闹。
他从来都是认真的。
电报总归说不清楚,而后又和母亲阐明了自己的心意。
第二天上午,他上课都无法集中,好不容易撑到下课再次跑到邮局,想要将信寄出时,却收到了母亲的回复,骤然让他如坠深渊。
他恨不得立刻跑回去,却又没办法,只得现将给母亲的信寄出去,希望看到后母亲可以改变心意。而将原本要寄给胡梅英的信收了回来,他不想对他言而无信。
等待的过程是痛苦而磨人的,他深刻感受到了胡梅英的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然而第二天的下午,他便收到了母亲的回信。
按时间,想必是回电报时,便已经将信同时寄出了,是让人代写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让他以后要找个同为大学生的。
那个时候的人们,似乎对“愚孝”两个字还未有清晰的理解,婚姻大事是务必要听父母之命的。
而子女只有规劝和到最后不得不得顺从,该说的,他都已经在信上说完,如果母亲改变主意,那么最迟明天,他就会收到电报亦或是来信。
难熬的一夜,整夜里,有一半的时间,在想如果母亲不同意他还能怎么办。另一半的时间在想胡梅英。
顾梨听得,有点闷气了,这是妥妥的妈宝男啊,她没有办法理解和共情那个年代人的思想。
但又转念一想,如果,家里让她和不喜欢的人联姻,她又要怎么办?
或者说,在联姻之前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又要怎么办?
她会反抗么?
顾梨在心理摇了摇头,她好像不知道,听从家里人的安排联系好像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不可能有第二条路。
即使,她无法接受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婚,生活在一起。
这样,她好像也有点理解贺爷爷了。
她眼底闪过了一起庆幸,幸好她和老公是相爱的。
幸好,她不用面对她不喜欢的复杂局面。
可第二天,贺鸿徳一早就守在了邮局,连课都没去上,却什么都没守到。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室,内心不停的拉锯抉择撕扯。
一边是独自辛苦将他养大的母亲,一边是胡梅英一颦一笑的脸。
而后他最终,还是提笔写下了万万歉意,千千无奈,可纵有万语千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样贫瘠与单薄。
他不知道怎样走去邮局将信寄出,又是怎样走回来的,放学的室友们被他的样子吓到,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他怎么这样的天不穿外套,身上都被雪打的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