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辜笑了,转头往后看去,“队官,我记得你今年也二十五。”
队官是位尤其精悍的士兵,一注意到沈辜的目光,他便上前两步,抱拳道:“回将军。是的,属下二十五岁。”
“那么,你告诉我们这位兄弟,你当了多少年兵?”
队官看了眼那个松垮垮的城卫甲,收回冷冷的眼神,道:“回将军,属下在成丰二十一年弃农,延丰元年当兵,延丰三年进的禁卫营。”
“时间也不短了。”
“是,将军。”
“将军——”
沈辜乜他一眼:“有话就说,在我手底下当兵还吞吞吐吐的?”
队官一条腿猛地跪了下去,大声道 :“将军,属下请您收回刚才那句话。”
沈辜询问地望了望他。
队官立刻说:“这些军中败类不是兄弟们的同袍,我们不认他们!”
此话一出。
城卫们群情激愤,对队官言语中的鄙薄大感不忿。
沈辜淳淳地看向队官后的禁卫们。
“你们也和队官一样的想法?”
有人点头,有人躲开她的眼睛,总之不说话,但态度已表明了一切。
“既然如此,”沈辜用枪杆子点了点地面,示意队官站起来,“给你们时间,把他们练壮实点,练到兄弟们认同大家都是同袍为止。”
“将军!这不妥!”队官大惊,“我们来此是保护您的,哪能分精力训练这些败类!?”
“什么话啊,谁就是败类了?京里来的了不起啊......”
队官丝毫不避讳他口中的败类们就在他咫尺之遥,在他们这些禁卫军眼中,奉和县的将士们或许根本不值得他遮掩行事。
沈辜本是挡在两拨人中间的,听到城卫们的声音,让出道,两拨人没了阻挡,竟都操起了长戟,互相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你们京里来的兵就很了不起吗?为什么要这样骂人,我们又没怎么样你!”
“就是看不惯你们拖拖沓沓的样子!丑死了,光让老百姓们看咱当兵的笑话!”
“什么什么笑话,我们在奉和县当了多少年兵了,也没见人敢笑!”
“就会吓唬百姓,当的逑兵,你们比土匪还像土匪!”
......
骂战一旦开始,没有一滴唾沫是浪费的。
沈辜抱着长枪,微笑着倚在城墙上看自己的兵和城卫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样大的动静多多少少吸引了城下过往的百姓注意,有人抬头看,却见一堆军爷和另一堆军爷吵了起来。
如此滑稽之事甚少能遇上,于是有人开始驻足观看。
久了,便有人咂摸出味道了。
向周围人说出自己的看法:“一群兵争着谁更像兵呢。嘿,这世道。”
两方人愈发失态,眼看就要动起手时,沈辜慢悠悠地握着长枪尾端,把人隔开了。
“动嘴就动嘴,打架去校场上。光天化日就打,还真成笑话了。”
禁卫军的队官听到这声笑意满满的劝阻,冷汗倏然就滑落额头。
他方才怎么就没控制住怒火。
这下遭了,在沈将军面前出这样的丑。
太有失风范了。
最重要的是,这不丢将军的脸吗?
沈辜尚未察觉队官和一众禁卫军心里相似的弯弯绕绕,她喜欢这样的争吵。
某种程度上讲,这场争吵是由她挑起来的。
就是想看看奉和县城卫们到底还有没有血气了。
若是被人如此辱骂尚笑嘻嘻无所谓,那么也无所拯救的必要了。
她会直接换了这批兵,绝了他们空吃军饷不干事的侥幸心。
不要说一方官管一方事,也无所谓越权。
李持慎给的这个二品执金吾,权利在一众武将中着实是顶了天的大。
吵架方毕,沈辜将长缨枪扔给队官,抚掌而笑:“好啊,既然谁都不服谁,本将军就给你们定个期限。”
“十四日——嗯,还是二十日?”沈辜玩味地朝两边都看了看,“诸位有没有个能定论的?”
“官长!我们只要十四日就好。十四日后您来看,兄弟们肯定让您大吃一惊!”
城卫们首先出面的竟是最先的城卫甲,他眼中犹存怒气,说话时也恶狠狠地盯着队官。
“好!”队官气笑了,“我倒要看看区区十四天你们能练出什么本领来。要是不行,就乖乖承认是败类好了!”
沈辜满意颔首,“好啊,雷要打雨要下,本将军便拭目以待了。”
队官恭敬地将长缨枪还给沈辜,因为她抬脚欲下城墙了。
在离开前,她经过队官身前,对其低语道:“把那边那几个,就是没吵架的几人都剔除兵籍。”
队官点头,又有些迟疑道 :“将军,十四天对他们......是不是有些严苛。”
说到底还是从农民上来的兵,骨子里仍带着有关土地的敦厚。
沈辜会心地拍着队官的肩头,道:“尘埃落定却想起心慈了,我的队官,你可不要小看他们。”
队官黝黑的面皮有些泛红,他眼神闪烁地望了望将军白净的面皮,道:“对不住将军,属下刚刚太冲动了。”
“当兵嘛,就得有点脾气。”沈辜和蔼一笑,接着往城墙下走。
“慢点走,这么高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