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醇厚的男声,自带威严冷硬的气势。
沈辜缓缓停住脚步,抬眼看向他。
“呀,您怎么来啦?这么快就和我告别了?”
宗端捏拳,“报复我昨天的狠话?”
沈辜笑笑:“不是,正经问你。”
又是这个笑。
她为什么对刘玄淮梁诤那些蠢人,笑得亲近......偏对自己,若即若离。
是因为他说这个世界虚假吗?还是因为他对周围人的厌恶与逃离?
可是他也在大庚活了二十多年了。
嘴上再如何贬低,人也算半个大庚人了 。
沈辜连这也不懂的话,宗端抿唇,“我知道你要干什么,训导这些菜兵的事情给我做。”
“不会耽误你吗?”
妈的。
如果可以,宗端想照着沈辜这张嘴狠狠......
他平静地说道:“我忙,但也没死了。当朝还有人比我宗端更带得好菜兵?”
沈辜哧哧笑:“好好,那就让你宗端来。”
“队官——”
队官立马跑来。
沈辜指指宗端:“听你们宗副将的话,好好操练。”
队官的目光有些怔忡,什么副将,宗端和他平职啊。
看出他的疑惑,沈辜好心解释道:“升了,就地升职。日后就是你们的副将军了。”
“辛苦了,宗——副将。”
沈辜一桩事了,便想着要去做下一件事。
她走得匆忙,没见到宗端小弧度翘起的嘴角。
副将。
多么熟悉的称呼。
好像能回到当初背脊相托的挚友时候似的。
*
沈辜先回府换了将袍,穿上那身不起眼的粗布麻服。
她现在和刘玄淮各自为事。
刘玄淮负责从巡盐御史等有关盐官身上找蛛丝马迹,而手段灵活的沈辜便从盐商等人手里套线索。
化成百姓装束,沈辜上街来到被打死的盐商的铺子。
由于死了人的缘故,盐铺是开不下去,所有细盐都被转了手到另外的铺子上卖。
这儿的店面只剩下个打扫的小厮在看顾。
事过不久,沈辜手举金牌令一众衙役俯首称臣的场面还记忆犹新。
是以当她仍然灰扑扑出现在店门外时,小厮很快就认出了她。
对于这种来历大的人,他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怠慢。
沈辜的身影尚未挨近,他便拘着袖口一颠儿跑出铺子,到她面前拱手便要跪。
“且住。”沈辜止了他的跪礼,“我来是有事问你,无需惶恐。”
虽是这么说,小厮依旧心中忐忑,把人引进屋内,倒了茶,他站在边上细声问道:“敢问贵人有何事要吩咐小的吗?”
沈辜另外倒了杯茶水给他,“先坐下吧。”
“这......”小厮有一瞬瞪大了眼睛,他近乎恐惧地接过沈辜手里的杯子,人是依言坐下了,但面上却一副要哭的表情。
看这人,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了。
沈辜温和道:“小兄弟不必害怕。我问你的事,待我走后你尽可以告诉你家主人。”
小厮:“......贵,贵人您讲。”
沈辜:“这店铺里管账的都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说什么,我不逼你。”
作者有话说:
5
第93章 黑市
◎奴隶少年◎
在做了许多功夫之后, 或许是沈辜身上的粗布麻衣无形中让小厮感到亲切,从而放下了些少警惕心。
最初的艰涩不回答,也在她对庄稼人和奴仆们深切的同情的语气中慢慢消解。
迂回战术生效,小厮终于道:“贵人, 这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也都不是我家主人雇的, 是李老爷给主人送的人。”
李老爷,沈辜想到李游, 眯眼轻声道:“不是说——盐商用来管账的人, 都不会选外人吗?”
“李老爷是我们的天, 谁说他是外人了?”
小厮这理所当然的口吻让沈辜难得一怔。
就李游那般——的人,在底下人眼里竟然是天吗?
未免太荒诞。
沈辜笑了笑, “好啊,那咱们这片天是管着所有盐商铺里的账?”
小厮踟蹰地想了想, 说:“大抵是的,因为账房先生们都是李老爷的亲信,我家主人和其他老爷们用起来很放心。每个月把账本送李府的时候, 大家都过去的。”
“亲信吗?按理说在奉和里长住的盐商大大小小就有上百个, 李老爷怎么有这么多信得过的人呢?”
“这......这个我不大清楚, 倒在其他人口中听到点传言,但也不明不白的。”
沈辜闻言神色一正,“但说无妨。”
“说是李府每年都会增添一些人,本来李老爷家大业大, 仆人多些也应当。”
小厮露出回忆和困惑的神情,“可这事怪就怪在,这些仆人都是从京里来的, 一来就到各个盐铺当值做账, 身份比我们这些打杂的高不少。”
“人多了, 帐本也翻了番。当月的账是店里留一份,再抄送一份送到李府。”
一帐两份,怎么听都有不少猫腻。
连一普通小厮都知晓此事,可见李游许多事做得不严密,是笃定不会出事吧。
沈辜低头,从袖口里掏,掏出半锭银子,放到桌上推给小厮:“小兄弟,多谢你慷慨赠言。近来盐价上涨,想来日子难过,这点银子或会解你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