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恩很正式地回礼,“我送你。”
沈辜摆手,“不用。暮钟也不是第一天响,你我也不是第一次分别,不要讲这些虚礼。”
“......那么,朝上再见。”
“嗯。”沈辜点点头,折身离去了。
粱恩注视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开。
心中不知怎的,很是空落。
沈辜恹恹的干净嗓音宛若磬声,在他心室里宕开一层又一层的回声。
不知怎的,他更空落了。
可是他知道,府外暮钟不是第一天响。
但他自有一口晨钟,今日起,振出了第一次的响。
*
沈辜回到军营,仰面摊手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时,脑中空空了许久。
她忽然坐起。
忘记问粱恩,李持慎得的甚么病了。
他会病死吗?
沈辜抱臂想到,大抵不会,李老狗是祸害遗千年。
这样的坏种应该由她亲手消灭。
毕竟好人杀坏人,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而坏人杀坏人,只会不死不休。
沈辜躺回去,百无聊赖,“等明日下朝,还是去看看吧。”
或许是被她的胆大妄为给气到病骨支离的。
她扯了扯唇。
翌日鸡鸣。
禁卫营里已有了许多早起的身影,伙夫兵在做饭,巡卫兵在整理行装。
沈辜起身洗漱,没绞帕子擦干净脸上水珠便出了门。
外间积雪初融,天温便猛地降下一大截,不过又是磨炼人的好时候。
沈辜绑着沉重的砂石,去校场打桩跑步锻体。
在营中待久后,许多士兵渐渐都知道沈将军有鸡鸣时分练功的习性。
有些想在将军面前展示功夫的现眼包们,也会跟着起身,专门守在校场,只待沈辜出现,即大展拳脚。
最初沈辜并不以为意,之后看出这些小子的目的,好笑之余,也上看台大方展示她的功夫。
现眼包们被自家将军轻松超越了。
他们羞愧难捱,决心要更勤勉练功,只为沈将军对他们“刮目相看”!
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军营里早起的人愈来愈多。
以至最后,伙夫兵也不得不比他们更早地起身。
因为他们既要练功,还要给练功的人做饭。
“沈将军来了,快快站好!”
“将军来了将军来了,将军朝我们跑过来了!”
这些自以为窃窃私语就不会被听见的禁卫们。
沈辜无言地朝那群挤挤攘攘的人瞟去一眼,这回没给其现眼的机会。
到近前,利落地甩下一句:“跟上。”
众人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快速地列好队,紧随着沈辜的步伐。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沈辜没带他们到校场,而是到专为李游私军们辟的营帐里。
没有多言,沈辜先掀开了营帐的帘子。
私军们果然已经穿戴整齐,严肃地坐在床侧。
沈辜面无表情地招手:“以后起了就出帐,莫要浪费时辰。”
私军里没人回声,他们像坚冷的铁块似的,闭紧嘴巴走向沈辜。
禁卫们疑惑而充满敌意地看着私军的靠近。
显然,私军们在禁卫眼中,依旧是敌人的存在。
一大帮私军中总有心思敏锐的人,便是再愚钝,但也都明白禁卫们的排斥和针对。
可他们不争不吵,只是像弃养的孩子初到新家那样静默。
沈辜如同没看见这两堆孩子中间微妙的氛围,把人都叫到宽广的校场上后。
她先指着禁卫队官,说:“你从他们当中挑个人出来。”
“挑个你认为能与之旗鼓相当的。”她补充道。
队官摩拳擦掌,眼光挑剔地在私军里左右扫视。
最终,他手指指向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沈将军,我要打他!”
沈辜白眼向他:“队官,你的稳重呢?”
“哦......”
被将军训斥了,不开心。
队官瘪嘴。
可是将军让他排在队首选人哎!
他立马恢复了眉飞色舞,并且二次回复道:“沈将军,我要找这个兄弟切磋!”
沈辜:“你站他身边去。”
“哎,好嘞!”
沈辜轻轻拍了下手掌,向众人道:“禁卫们,学着队官这样,从我左手边选个对手。”
将军要带他们找回场子了!
将军把揍人的机会给到他们手里了!!
、
当下,没一个禁卫不高兴,俱兴致勃勃地挑选出在能力范围内能揍得最狠的私军。
准备停当后,沈辜望着两两结伴而立的同袍们。
道:“互道姓名后,给对方作揖。”
私军们至多因这奇怪要求而看了看沈辜,也不索求对错,总之挨个照着命令做了。
禁卫们想的更繁杂,但很快就以为是将军在搞先礼后兵的套路,兴冲冲地说完名字,随便地弯了弯腰便直起身。
队官:“我叫蒋历。你刚才说你叫啥来着,我没听。”
私军:“赵九。”
这位蒋历却一点不讲理,带着嘲讽的笑说:“什么破名字,你爹娘一点也不讲究。”
赵九:“我是奴隶,没有爹娘。”
蒋历被自己的笑噎着了,他干咳一声,“啊?哦哦,那你不早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