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稳温和的声音和其样貌一样出彩, 仅是听声也能叫闺阁小姐脸红。
沈辜依旧矮小, 跑过去和他一起蹲下时,看起来就像个木头雕像般呆愣。
见她不听话, 李持慎无奈地弯起唇:“哪有这么多好看的呢, 阿辜总是这样。”
沈辜不吭声, 她无趣冰冷的性格在九岁这年初有显现。
地上躺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他虽脸色苍白地侧倒在尘土中, 但样貌不俗,高鼻深目, 并非寻常富贵子弟。
沈辜伸出手指,戳了下贵公子的脸颊。
很软,也很凉。
“阿辜, 不要什么脏人烂人都碰!”
李持慎阻止不及, 只好严厉地拽过她的手, 将那根触及他人的手指包进帕子里,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沈辜转头望着他,说:“兄长,他是谁?”
“兄长怎么知道?”李持慎牵住她的手, 淡淡地瞥了眼受伤的陌生男子。
“走吧阿辜,跟兄长去报官。”
沈辜被牵着站了起来,但她还低头望着青年, 轻声道:“我们现在不救救他吗?”
“他来历不明, 受的伤又阴诡, 恐不是你我能救得了的。”
李持慎俯下身,双手捧起沈辜的脸颊,盯着她黑亮的眼睛,认真说道:“兄长不能带我们阿辜以身犯险呀。我们去报官,让衙门里的人来救他,好不好?”
“......兄长。”沈辜垂下眼皮,避开直接受到兄长美貌的冲击。
她喊了声兄长后,便紧紧闭起嘴巴,不再讲话。
见此,李持慎叹了口气。
阿辜又犯倔了。
这人既身份高贵,又受此重伤,仇家必定也不寻常。
若是救下他,等他醒后或可蒙几分报恩。
不失为一则天降良机。
可若是此人未醒,而仇人先来呢?
自从李叔三年前在菜市暴死后,他只有阿辜了。
不想带阿辜冒险。
唾手可得的机遇和阿辜的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阿辜。”他严肃地喊了一声,表情变得坚冷非常。
沈辜知道他动了气,瘪嘴,“君子不能见死不救。”
“你......”李持慎哑然,片刻后失笑。
阿辜竟还是个小古板。
看来今天要不救这人,他李持慎在阿辜眼中就要成小人咯。
他半蹲下身,扶着沈辜的双肩,笑道:“我们阿辜如此良善,兄长只好作陪了。”
“不过阿辜要听我的话。”李持慎正色道,“兄长带这个人就医,阿辜去衙门报官,知道吗?”
沈辜点点头,望着他笑了,牙齿从唇中微露出来。
*
周照侹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女孩细瘦的下巴。
他眨了眨眼,处于懵懂中。
只记得被山贼追杀,迟恕庸拼命护卫他出山,然后折返回去继续和贼人厮杀。
至今生死未卜。
而他腰上中了山贼一刀,眼前发黑便晕倒在地。
如今——是被这女孩和她家人救了吗?
“兄长,他望着我。”
沈辜离开床铺,走向门口处坐着的李持慎。
“莫要跟不认识的人讲话。”
李持慎边说着,边揽过她的肩,将她安置到自己腰后站好。
周照侹怔忡中,看了看李持慎背后的沈辜,又抬眼看向有着惊人美色的李持慎。
“阁下......救了我?”
周照侹不免有些疑虑,床边一大一小都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他担心是自己腰上狰狞的伤势吓着他们,便歉意拱手道:“多谢二位搭救。伤势定很难看,惊了两位,实是歉疚。”
李持慎向其微微一笑:“不必。大夫说你这伤不过看着重,其实没有伤及要害。服完十帖药,便可下床行走了。”
服药的话,周照侹不由摸上他的腰间。
他绣花织金的外裳被沈辜洗干净典当出了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换成了那十帖药。
腰间的锦囊也早丢在山路里了,现下他就是将里衣摸出个洞,也找不到半枚铜子答谢李持慎与沈辜。
得知处境困窘,周照侹脸颊泛红,“请问......能允准我在二位家中修养一段时间嘛?”
“必有厚报!”他连忙又加上了一句。
李持慎正要答话,不想沈辜扯着他的手掌,钻出来说:“你是哪里的人?”
周照侹一愣,但见她一稚气孩童,说话却老成,心里觉得十分可爱,便带着哄地说:“我是京城来的。小女侠,你跟你哥哥救了我,我要好好感谢你们呢。”
沈辜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救你,是兄长一人救的。你伤好后,能不能带我兄长进京?”
她这时还不懂。
若是这人能带李持慎进京,那便也有实力带她一起。
可见过周照侹一身血,她只以为这人可怜,若是给他太多麻烦,肯定会累得死掉。
和李叔一样很累,然后突然就死掉了。
李持慎兀地沉下脸,“阿辜,你不要胡说。”
若是上京,只能是二人同去。
绝无一人去的可能。
沈辜仰起头,看看他,接着甩开他的手,爬上床铺,牵起周照侹的手晃了晃,“可以吗?”
周照侹望向阴沉着脸的李持慎,在其防备的神色中,尴尬地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