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进京容易。待我伤好,带二位一起入京便是。”
沈辜瞪着眼睛:“真的,那你会累死吗?”
周照侹啊了声,“或许,或许不会的。”
她满意地爬下床铺,到李持慎身侧,重新牵着他的手,摇了摇说:“兄长,你能去当官了。”
李持慎的表情不甚明朗,他态度冷淡地对周照侹颔首示意后,把沈辜带出房门。
他们仍是把周照侹带回了家里。
官府说最近流民猖獗,商人遭截杀事屡见不鲜。
朝廷不日就会派下官兵剿匪。
周照侹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事,是以衙门里的人都不太关心。
兜兜转转,只好带回府中休养。
这厢李持慎和沈辜站在院中梨树下。
冬日雪大,李持慎穿得单薄,手指冷得像冰。
沈辜歪了歪头,将脸颊倚进兄长冰冷的手心。
“兄长,阿辜想让你去当官。你不是也想当官吗?”
.......他的阿辜。
李持慎蹲下身,楼紧了沈辜。
“兄长是要去做官,但兄长也不能没有阿辜。”
十八岁的李持慎,雪日里穿得单薄,身子却异常地炽热。
沈辜不禁回抱着他,小声说:“兄长,阿辜也不能没有兄长。”
她也答应了,两人要永远在一起的。
半个月后,周照侹伤已好了大半。
李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漆黑,长眸眯起时,透着股肃杀之气。
周照侹说他的暗卫来带他回京了。
李持慎和沈辜便得知他们救的人,竟是当今圣上。
彼时是成丰三年,周照侹好像才——二十一岁吧。
正是年富力强、大展宏图的时候。
也很天真。
这股天真维持到他死前最后一刻。
周照侹花一辈子也没改变他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的毛病。
成丰三年冬,帝辇南下,途中遇贼,流落民间十七日,转危为安。
李持慎是遇雨化龙的奇才,他进京后与周行在皇家书院读书,再出宫应试,连中三甲,摇身一跃成了吏部侍郎。
沈辜十三岁这年,即成丰七年。
春困着人,她穿鹅黄长衫,趴在百花丛中酣睡。
李持慎和左丞相梁老正在院中叙话,半途忽见困酣娇眼的豆蔻少女。
梁老丞相眼睛一亮,“持慎,这位定是你的妹妹了,颜色着实不俗。”
李持慎淡笑,“舍妹顽皮,没有吓着老师便好。”
“没有没有,我瞧她十分惹人喜爱。”
因梁老丞相的目光一直盯着沈辜,李持慎不虞地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上前挡住那些过分直白的眼光。
“老师,学生的书房在这里,正有要请教您的事情。”
“奥,奥。”梁老丞相些微不舍地移开眼光。
送走梁老,李持慎折身回到庭院,沈辜已然醒来,脱下鞋在玩水。
他静静地站着,并不上前打扰。
阿辜在奉和时习过几年的武,故而很少爱娇怯弱,样貌秀致又有寻常人没有的英气。
举动间自惹人关注。
梁老临走时,有意无意地谈及女子婚嫁应由父兄做主。
又说他有个八岁的嫡子,他正商议给其定娃娃亲云云。
李持慎在朝中素有温厚之名,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冷脸。
还是对提拔帮助自己的老师。
悍然拒却了梁老的提亲之意后,他快步回来,瞧着阿辜玩闹。
阿辜年纪太小,等等她长大的。
不想只过了半年,京中便振发了一件通天丑闻。
而此时李持慎因被以梁老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联名参本后,已被贬于瘴气横生之地受苦役。
丑闻的主角也正是这名满天下的梁老,他强买一户人家的少女,又将人折磨至死,被女孩爹娘给告到衙门里了。
时任府尹很公正,见接不住这么大的案子,便一层层上报,终被周照侹知晓。
周照侹一怒之下,罢了老丞相的官,又罚没了他半数家产,便算做惩处。
沈辜因李持慎的拒绝幸免于难,事后周照侹得知此事,更是庆幸万分。
下旨把沈辜接进宫内保护起来,但两人刚刚见面,她却双膝跪地,高声道:“冤枉!”
周照侹将人扶起来,好笑道:“冤枉什么,慢慢说。”
“我的兄长行事不嚣张,他对人好,从来不欺男霸女。”
沈辜直视皇帝的眼睛,面上毫不畏惧胆怯。
周照侹却长叹:“好与不好,有时又哪是朕能定的。”
“不过朕与你的兄长早谈过了,心知他清白,将其放逐苦寒地,也是为今日倒梁做的引子。”
沈辜哦了声。
看样子刚放下心,却又起了另外忧愁。
周照侹笑着揉弄她的脸颊,“怎么啦,小女侠又烦心什么呢?”
沈辜眨眨眼,搭上他的手背,说:“周行,你让我去参军好不好?”
周照侹愣了一下,收回手:“好好的,又说什么参军。你才十三,到了战场连敌人的脖子都够不到。”
沈辜失落低眉:“两年前,你和兄长都这么说的。”
“可是阿辜确实还没长大呀,”周照侹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只是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