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都不一样。
银面侠会压抑内心深处的欲望,他沉稳、含蓄、隐忍,不轻易表露真实的情感,就像一池容纳万物又波澜不惊的水。
她能对银面侠主动,是因为他的大部分回应在她的预料之中,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钟离庄的少主则相反,他开朗、热情、奔放,毫不吝啬的表达他的爱意,如同一团熊熊燃烧又不知收敛的火。
他刚刚那些话显然不是银面侠的语气,她完全猜不到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对未知的发展感到有点恐惧。
……也有点兴奋。
师琳难以启齿复杂的心境,干脆避而不答。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摘掉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注视着眼前带着笑意的俊脸,觉得有点违和感。
从始至终,她是和身为银面侠的他定情,没有以两情相悦的状态面对过钟离庄的少主,今天这是第一次。
师琳捧上他的脸,轻声问:“不苟言笑的你、喜形于色的你,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呢?”
他没有马上回答,手下一用力,和她双双倒在床上。
面具失手掉落至床边,发出一声闷响。
钟离靖轻柔地理顺她的长发,没有换声线,用银面侠的口吻反问:“你觉得呢?”
师琳认真思索良久,浅浅一笑。
“我在隐门里谨小慎微,也常常不苟言笑,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哭、会笑、会难过,终于活得像个正常人。如此说来,我也有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不能说其中一面是假的,只能说那只是我的一部分。”
同样的,他两个身份里的自己都是真实的,为了不掉马,每个马甲可能有少许的伪装成分,但不会太多。
再严肃的人,总有开怀而笑的时候,再不着调的人,也有专注严肃的一面,人心复杂,呈现出来的脸孔何止一面。
钟离靖心知她彻底释怀了,唇角上扬。
二人共同枕着长枕,气息交融,对视之间眼神的热度在升高,情到浓时无声胜有声。
不妙了。
师琳感觉这气氛会发生点什么,虽然肯定不会太深入,她也很乐意,不过压到他的伤口就不好了。
她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咳,总之不管你是银面侠还是钟离庄的少主,你都是和我同舟共济的人,这就够了。”
钟离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加深笑意:“嗯?和你同床共枕的人?”
“同、舟、共、济!”
“哦,同床共枕!”
这人掉马后居然放飞自我了,师琳无语了,嗔怪地瞪着他,面上的粉霞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或许两种都有。
钟离靖没再继续逗弄她,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你累了一整夜了,快歇息吧。”
师琳一怔,原来他这番作为都是为了把床让给她,她还真被他稀里糊涂绕进去了。
眼见他起身要走,她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眸。
“床让你一半。”
“……两个人睡会拥挤,我已经睡过数不清次数的桌子了,你不必介意。”他说着就继续起床。
被子就一床,师琳哪里肯让他过去挨冻,紧紧抓着他不放手:“你不睡床的话,那我也不睡了。”
这话宛如点住了他的死穴。
钟离靖和她眼神交锋,见她死活不放手,无奈地躺下去。
师琳露出得逞的笑意,往里边挪了挪,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睡吧。”他平躺望着帐顶,声音变得低沉。
她彻夜劳累,还受了伤,精力即将告罄,乖乖合眼。
没多久,她的呼吸变得绵长。
钟离靖翻身面对她侧躺,左手支在枕头上,掌心托起脑袋,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娇媚的睡颜。
静看须臾,他轻手轻脚的欲去倒水喝缓解口干舌燥,可是衣角仍紧紧地攥在她手中。
他想抽出衣角,一动她就不安的将醒,几次之后,他认命地躺回去。
单人床就这么点大,即使没有挨到对方,可对方的存在感不容忽视,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对他来说是甜蜜的折磨。
钟离靖喉结滑动,不敢再看,闭上眼睛默背武功招式。
起先还倒背如流,到第二遍的时候常常卡壳。
他心中喊遍了天上的各路神仙,喊破喉咙了还是没什么效果。
想翻身背对她,不小心压到了左臂的伤口,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保持回平躺的状态,这样好歹有枕头垫了点高度,背上靠肩的伤口不至于压得太疼。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钟离靖无声地苦笑,左手掌心枕着脑袋,右手无力的盖在脸上。
背完内功口诀,轮到背厚厚一本的刀法,接着换了清心咒,轮流反复几遍,他终于入了眠。
察觉到身旁的人转变了气息,师琳悄悄睁开眼。
见他是真的睡沉了,她安心地松开他的衣角,转回头,再也撑不住睡意,陷入了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