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到窗边,即将跳墙而去,以为天衣无缝的程行彧忽然顿住半刻,然后缓缓转身情真意切地说道:“岫岫,我身上脏,枕头被我抱了好一会儿,也被蹭脏了,我明日洗干净了再还你如何?”
云岫这才注意到枕头皱巴巴的,幸好自己还有一个:“你放下,我明日自己洗。”
程行彧眼巴巴地:“你明天还要去城外,哪有功夫清洗,我洗净晒干再原模原样还回来就是,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二道鸡鸣声响起,眼看睡眠时间越来越少,云岫懒得再和他争论一个枕头的去留,披着被子赶人:“赶紧走,赶紧走。”
听见窗子合上的声音,她再也支撑不住,裹着暖乎乎的被子,闭眼入梦。
虽已是后半夜,但跳墙回到隔壁的程行彧也难得好眠。他一点都不嫌弃怀中枕头,五年以来他终于第一次没有点安神香,却能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云岫有些精气不足,毕竟熬了大半个夜,她穿好衣裳去到灶房洗漱时,才发现水缸蓄满清水,灶肚火气将熄未熄,锅里温着热水,灶台上有一碟蒸饺,还是热乎的,更配了她喜欢的醋碟。
突然间云岫心情甚好,其实,有个懂事的赘婿也不错。
洗漱完毕,填饱肚子,她骑马去往城外。
嘴角凝着淡笑,顾家的那些腊货可以晾晒了。
但却在城门口被一群人拦下。
带头那人与顾秋年面容有两分相似,云岫在马上俯视他,这是?顾秋颜家那位已分家、却又暗地里联合外人给自家兄弟下套的大伯?
那人的态度不仅没有凶神恶煞,反而彬彬有礼,那身气质好似家中不是杀猪的,颇像个读过书的老大爷:“这位夫人,我是顾记肉铺东家,也是顾秋颜那丫头的大伯,有桩买卖想与夫人详谈,不如到旁边茶肆小坐片刻?”
哦?请人的?却身后跟着一群彪形大汉?还真是极具诚意的邀请啊!
“顾老爷倒也不必这般阵仗,真是令我惶恐。”云岫垂眸看他,轻飘飘地说道:“我的爱驹不喜茶味,您老若有事,直说便是。”
马还能知道茶不茶?分明是胆怯不敢下马,呵呵,胆色不过如此却也敢插手管顾家肉铺的事,真是天真烂漫,不知世事之难。
自以为脸上的假笑面具能遮挡内心所想,却偏偏有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其中透露着的不屑与自大,真是令人恶心。
“若是您不想说,便请身后众人让开,莫误我事。”云岫手里拉着缰绳,不经意间触摸到顺滑的鬃毛,哟,还有人给她刷马了。
顾家大伯歪嘴斜眼哂笑:“在下愿予夫人一百两银子,只要你我里应外合,不出半月那顾家肉铺必定是你我囊中之物,夫人也省得劳心费力去挽救一家破败凋敝的猪肉铺,直接把一百两收下岂不是更简便划算。”
对方笑,云岫也笑,假笑谁不会,她最会了。脸上笑盈盈的,内心又开始猜。
是行业垄断?还是小人欺压?又或是有其他所图?
顾家大伯见人只笑却不说话,重重一声问候:“夫人,考虑得如何?”
仿佛回答不如他意,就要做出举动什么似的。
云岫像是听不见他的威胁,从容说道:“直接谈钱多无趣,还是养猪卖肉颇有意思,好玩。”
顾家大伯哼笑两声:“这有何难,夫人喜欢猪,我送你两只玩玩,若想开家肉铺我也能给你提供兰溪最肥的猪。”这人是快马镖局的乔夫人,如果双方以后能有合作,将肉卖去其他村县,那更好!
看来不是猪的问题,云岫顺着马鬃毛,蓦然想到那五十两的违契补偿,以及拿不出钱来就用铺子抵债的条件。
原来如此,她嘴角微杨又说:“可我喜欢那间铺子,向左三五步就能去珍华阁买首饰,向右七八步就能去玉斋坊品点心,更不用说对面就是悦士酒楼,珍馐玉食,什么时候想吃走几步就能吃到。这位顾老爷,不如成事后,我给你一百两,你把肉铺房契地契给我?”
“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小夫人还是好好考虑,莫要漫天要价,坏了好买卖。”
突然变脸,又是怒目横眉,又是言语威胁,看来他们所谋之物确实是那间铺子。
他狞笑,云岫淡笑。
忽而一群衙役官差围了过来,腰间配刀,看见一群恶汉挡在路中,口中嚷嚷:“做什么呢?散开散开!”
云岫这时才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缰绳,一眼就看见街边的程行彧,对视间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却莫名心定。
还不等她说话,就听见那群衙役嫌弃嚷道:“顾掌柜,怎么又是你?先有状告亲弟一事,今又当街围堵妇人,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这语气,这态度,看来顾家大伯不讨人喜呀。
顾家大伯卖笑:“怎敢啊,官爷,这不和这位夫人谈生意呢。”
其中一位衙役皱眉,望向云岫,语气不佳:“你哪的人?和他谈什么生意?当街骑马堵路,已经影响他人出行。”
云岫怎么觉得这番话有股熟悉的味道?等等等!这不是后世交警干的事吗?还有这态度,她是被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