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规矩众多,除昨日大开宗祠拜祭之外,大婚当日的早晨,待女儿梳妆过后还要聆听族中长辈教诲。
自巳时起始,直至午时方休。
午宴由谢家一手安排妥置,前院筵席已开,琳琅阁才陆续有丫鬟出入,摆放佳肴。
谢夫人一早便离开琳琅阁,去往前院招待女宾;留在琳琅阁用膳的只有谢嘉筠、柔宁郡主以及谢家的四小姐。
“好累。”
“瑟瑟,明明今日是你大婚,我为什么都能这么累……”
谢嘉筠无精打采地用着午膳,只觉得味同嚼蜡,再好的膳肴都失了兴味。
她一早便随着谢夫人到了琳琅阁,寸步不离地守在阮瑟身边。从更衣到听训,她也从兴高采烈到昏昏欲睡。
没用多少午膳,谢嘉筠停箸,舀了一碗酸梅汤,浅尝过后才觉得整个人舒服许多,“日后我都不想成亲了。”
阮瑟闻言笑骂道:“你这话万不能让三婶娘听见,不然婶娘定要追着你满府跑。”
直至谢嘉筠改口为止。
“我只说过今日这一次。”
谢嘉筠很是上道,及时地捂住嘴,而后又放松下来,“私下里和你们说说而已,你们可千万不能背叛我。”
言罢,她还似有若无地扫了柔宁郡主一眼。
意思不言而喻。
柔宁郡主始终都在关注着阮瑟,品味到谢嘉筠的意思后,她忍住停箸的冲动,“又没有人非要得你成婚。”
“今日王妃大婚,我只是依照大伯母的吩咐来琳琅阁看看,不想和你挑事。”
明面上坏了阮瑟的婚事,对她可没有什么好处。
今日不是她能明目张胆挑衅谢嘉筠的时候。
“郡主倒是难得的通情达理。”谢嘉筠分得清轻重,寥寥几句后便止住与她的针锋相对,转而落到宫中,“若我没记错,今日雍王殿下也要先入宫,开拜先皇与惠妃娘娘。”
寻常人家大婚,阖该是晨迎昏行,此时的阮瑟本应已身在雍王府,而非还在谢家与她们聊闲用膳。
可耐不住谢家族规众多,宫中更甚于此,一来二去便商定在申时迎亲,酉时拜堂。
在柔宁郡主似有若无的注目下,阮瑟一勺又一勺地用完瓷碗中的桂圆莲子羹,浅笑着应声,“王爷是要入宫,这时应当刚回府上。”
“再有两个半时辰,王爷也该来谢家迎亲了。”
谢嘉筠望了一眼天色,点点头。
见阮瑟放下碗勺后不再动筷,她有所意会,“午时后要重新梳妆换发,还有半个时辰,你要小睡一会儿吗?”
闻言,柔宁郡主看向阮瑟。
语气一如既往的不甚友善,偏又和缓许多,“娘娘若要休息,我也先回去小睡片刻。”
“等你出阁时我再过来。”
“郡主回去休息吧。”阮瑟摇头,“我还不困,直接让嬷嬷们过来就是。”
“你们先去休息,稍后过来也不迟。”
许是劳累一上午,此时更是听不得一个困字。
闻言,谢嘉筠正要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话音都模糊,“我不困……”
阮瑟忍俊不禁,摆摆手,“都这样了还说不困。”
“我这边有丹霞照料,临走时你们替我唤了嬷嬷过来就好。耽误不得了。”
临近午时过半,离申时迎亲不过两个半时辰。
加之迎亲时还要拜别双亲、长辈,谢家人还要堵着赵修衍作催妆诗,留给琳琅阁的时间着实不多。
微微仰头仔细想过之后,谢嘉筠不由得又打着哈欠,只得同意。
命人撤了午膳,又唤来替阮瑟梳妆更衣的嬷嬷后,她便出了卧房,步伐一转去了侧厢休息。
柔宁郡主和谢四小姐则一同离开琳琅阁,而后分道扬镳。
“你昨夜当真把东西给了周嬷嬷?”小径无人处,柔宁郡主侧目,压低声音问着婢女,“确定没有人看到吧。”
小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点头又摇头,“奴婢确实给了嬷嬷,一路上奴婢都很小心,没人看见。”
谢家守卫的情况并不难摸清。
加之她在柔宁郡主身边伺候多年,时常来谢家,对谢家还算熟悉。
避开府上众人只要小心些,算不得什么太难的事情。
听到确切的回复,柔宁郡主的眉心依旧紧蹙,“你今日看到周嬷嬷了吗?”
“没有。”
小丫鬟想了想,“或是嬷嬷一直在小厨房忙着,这才没来前院。”
“万一嬷嬷来前院,不小心露馅了,对郡主也不好。”
说得也是。
柔宁郡主勉强接受这个理由,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吩咐道:“等雍王殿下来府上迎亲时,你悄悄去琳琅阁找到周嬷嬷,把她藏到你房中,明日再让她回去。”
**
琳琅阁中。
阮瑟看着昏倒在地的一众嬷嬷,干脆利落地拆卸掉发髻上的簪钗流苏,一面换上丫鬟的衣服一面问道:“姑娘临走前留下的东西呢?”
依旧是清丽绝尘的容貌,嗓音却不似从前那般婉转,更显沉淀与英气。
“都在这里。”一旁早就有所准备的丹霞把东西都放在妆台上。
并不多,也并不沉。
甚至一阵风过都能轻易将其吹散。
两个人按照阮瑟临行前的吩咐,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摆放好,又用团扇压住,确认无虞后这才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