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你身上还带着荔贝香吗?”
丹霞停步,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还有小半瓶。”
她们二人本就相识多年,出生入死数十回,默契非比寻常。
闻言她倾时意会,“你在外放风,我去点好香。”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丹霞去而复返。
又换下一张假面后,两人同翻出院墙外,扮做谢府的丫鬟在府中忙绿,伺机窥探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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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将至。
明明尚在白昼,上京城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自雍王府至谢家的长街上站着不少来迎喜气的百姓,酒肆茶馆的二楼三楼亦有不少人守在窗边,目睹身着沉稳红袍的男人骑着白马,浩浩荡荡地朝谢家而去。
银鞍白马,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婚事临门,一身红袍冲淡凝聚在他身上已久的威严,柔和他一贯冷硬的肃容,更显神采飞扬。
一如当初少年时。
雍王府距离谢家并不远,赵修衍掐算着时间,有意慢行,临到谢府门前时不早不晚,日头刚巧流入申时。
只是谢家并不如清晨时分那样盈满喜气。
前厅,谢尚书听着丫鬟的禀报,脸色愈发难看;一旁的谢夫人亦是震惊,全然没想到不过一个午后,这场本该喜悦美满的大婚瞬间就被倾覆,徒留一地凌乱。
前来观礼的女眷面面相觑,齐齐陷入缄默之中。
半字不敢多言,甚至恨不能捂住双耳,只当从未听到这桩阖该是秘辛的事。
“大人……雍王殿下已经到了府外……”
谢家的管家埋首低眸,上前小声问询着,没敢将谢嘉景的后半句话问出来。
琳琅阁中人去楼空,又能去哪里迎亲。
谢尚书抬头望了一眼天色,面色铁青,不知是为阮瑟不知所踪一事,还是方才知晓的隐情。
一手攥紧太师椅的扶手,他闭目,长长叹出一口气,随手点了两名族中的小辈,“你们同我出府。”
“这件事,雍王殿下欠我们谢家一个解释。”
朱门外,赵修衍仍气定神闲地骑在白马上,只时不时望向谢家府门,等着谢家小辈来迎。
“还没动静吗?”
谢嘉景探身,朝里望去时只见谢尚书大步流星而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谢家族中的两位公子。
气势汹汹,面色不善,半点不像是来接亲的欢喜模样。
更何况……之前他们商定好的,迎亲时出门接应的人并不是谢尚书。
而是谢嘉筠的兄长谢嘉奕。
见状,谢嘉景心里没由来地预感不好,他看了赵修衍一眼,得到允许后才立即翻下马,快步迎上前问道:“大伯,怎么是您出来接殿下入府?”
“嘉奕不在吗?”
谢尚书睨了自家侄儿一眼,并未理他。
只径自走到距离赵修衍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谢尚书站定,俯身拱手作揖,直白坦率地相告:“今日婚事作罢,谢家不嫁女,还请雍王殿下原道回府。”
“稍后臣自会去金銮殿向皇上请罪。”
春日里惊雷乍响,惊动的却不是四野荒原,而是生生劈落在赵修衍耳畔,平地蓦然掀起风波,狂风乱卷春华,嗡声不绝。
仿若天方夜谭一般,他只觉自己听错了话。
凤眸微眯,赵修衍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尚书,声音骤然一沉,有如凌迟般缓慢而又威迫,“不嫁女……谢家这是何意?”
一旁的谢嘉景在愣怔过后也急忙追问道:“大伯,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
“您若要考验王爷,也不能轻易用这种事来做筹码。”
这可是皇上亲自赐下的婚事,当日谢家亦是愿意的。
大婚之日谢家明言不嫁人,若按重罪可是藐视皇室、抗旨不遵。
哪怕百余年来谢家经历过不少风霜雨雪、依旧屹立于世家之巅,也不能在上京所有勋贵世家、平民百姓的瞩目之下让雍王殿下颜面尽失。
谢尚书背脊挺直,抬头直直迎上赵修衍的目光,“这话你应当问殿下。”
“殿下对瑟瑟做过什么事,当真不记得了吗?”
不想再绕圈子,亦是在提醒着赵修衍,他一字一句郑重说道:“瑟瑟已经撕毁答婚书,言明悔婚,不愿再嫁与雍王为妃。”
“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悔婚、不愿嫁……
不知所踪……
惊雷落火,之后的每一句言辞都像是一阵燎原的风,所掠之处寸草不存,荒芜徒生。
“不可能。”
赵修衍直言否定道:“谢尚书如果是在说玩笑话,也该到此为止了。”
“吉时不可耽误,本王没那么多耐心等你谢家的试探。”
明明半个月前还好生依偎在他怀中的姑娘,情好真切地答应过他,要在大婚之日身着艳烈嫁衣、风风光光地被他娶回雍王府。
不过十余日光景,她便突然转了主意,悔婚不嫁。
“殿下不信,自可以去琳琅阁一探究竟。”
谢尚书看向赵修衍的目光尊敬有余,却不再温和,隐隐裹挟着怒火,“正好,瑟瑟临走之前也给殿下留了些东西。”
只话落一瞬,谢嘉景还没开口问出个究竟,就瞧见白马之上的男人利落下马,疾步如飞地朝琳琅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