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皇上的意思,你也只能再回大胤。”
“暂且先搁置下你与泽沅的婚事。”
阮瑟立于花厅正中,能将虞家人的一切神情尽收眼底,有人遮掩不住的叹气,亦有人不动声色暗喜其中。
当真是百态尽出。
她为难地看了亲舅舅一眼,“卫家也是此意?”
“可卫二哥哥当真愿意等我回皇都后再重议亲事吗?他和卫家的声名……”
“不止卫家。”
虞家大爷打断阮瑟的话,话锋一转,肃容正色地问着阮瑟:“所以舅舅才想问你,你在东胤十五年,是否结识过上京城的勋贵。”
像是怕她会敷衍了事,他更为细致地点出其中几家,“比如谢家、孟家之流,再不济还有楚家。”
虽然与公主同嫁一族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总归要比再回西陈妥当许多。
谢家孟家。
还当真是敢想。
阮瑟面露困茫地摇头,“我父亲不过是息州州牧,远高攀不上谢家孟家的大人。”
“我也从不曾认识上京的世家公子,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舅舅的意思是……当真想让我留在东胤吗?”
“可瑟瑟好容易才回到西陈。母亲若是知晓……”
提及云湘郡主,男人的面色并不算好看,但事到临头,他又不能指责阮瑟什么,只能长叹一气,“舅舅也愿意你留在西陈,可圣旨已下,绝非你我可更改。”
有些难以启齿,他停顿一瞬后添道:“此行既然是雍王殿下前来西陈,瑟瑟你在路上多留心几分,看看是否能与殿下多言两句。”
或是会有转机。
对虞家多少也有所裨益。
闻言,阮瑟险些笑出声来。
若不是清楚赵修衍对于西陈的抵触与厌嫌,她都要以为这话是他嘱咐虞家,好让虞家来作他的说客的。
但她不能在虞家长辈面前露出分毫破绽。
佯装意外和难堪地扫向虞家大爷,阮瑟垂首低眸,思索半晌后才迟迟点头,“瑟瑟明白,前去东胤路上时会多留心雍王殿下。”
“只是雍王殿下与西陈之间……”
虞家大爷摆摆手,不甚在意其中事,“尽人事便好。”
“无论如何,虞家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是虞家亏欠你们母女的。”
阮瑟点头应声,借着收整细软的缘由告辞,绕过花厅步上小径,却没有回她自己的院落。
而是去往西院更为僻静、鲜少有人问津的院子。
院墙下种着一丛鸢尾,青翠欲滴的梧桐叶迎着夏风簌簌而响,时止时续,与琴音同汇,更是悦耳动听。
瞧见阮瑟进来,虞四爷收了琴音,朝她招招手,关切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阮瑟快步走过去,站在男人身后替他按揉肩膀,“都是说过许多遍的旧话,他们也不敢为难我。”
“小舅舅不必担心。”
明知她这是安慰人的话,虞四爷还是轻拍着她的手,“大哥二哥的性子我知道,只怕虞家被旁的世家孤立,愈发舍不下汲汲营营之道。”
“他们是不是让你去结识雍王殿下?”
“小舅舅当真是料事如神。”阮瑟笑道,缥缈之中又染着无边的空寂,“他们不知道我在上京城的事,也不了解赵修衍,难免会抱有妄念。”
“若非必须,我甚至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
更遑论还要再度与他虚以委蛇。
第50章 由衷
◎“怎么,又来献殷勤了?”◎
“雍王殿下啊……”虞四爷恍然回想着, “于西陈而言,确实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他虽早已远离朝堂,屈居于这一隅偏院,但对西陈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前些年西陈欲与大胤示好、以便日后缓和两国之间素来紧绷如弓弦的关系, 末了除却恢复皇商在粮盐上的往来之外, 其余诸事鲜少被通行。
而其中大多平添的阻拦手笔, 多出于雍王之手。
与西陈,或是言与当今皇上固有旧恨的雍王殿下愿意出使西陈, 无论出自何种缘由, 终归能教西陈世家看到一丝半缕的希冀。
自不怪他们心思浮动。
“当初是他先对你不起,你不愿与他多有纠缠是人之常情。”摆手示意让阮瑟后退, 虞四爷双手扶弄着轮椅,调转方向去往卧房,“舅舅听说,这次是雍王殿下亲自指让你去东胤。”
“或许是吧。”阮瑟含糊不清地应道, 自觉上前推着椅背, 响彻在她耳畔的便只有轱轮转动的声音,时不时又碾过小石子,发出更为刺耳的声音。
“他一直都想让我随他回上京, 再风风光光地嫁入雍王府。”
重逢以来的每次见面,赵修衍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万种颠倒地反复言说,句句不离让她回头、回到他身边。
仿佛前尘尽消只不过是他的一番解释, 她的一句原谅。
可又哪里会这么轻易。
临到卧房阶前, 虞四爷扶着已经年久斑驳的红木轮椅, 熟练又有些颤颤巍巍地起身, “雍王殿下对你倒是执念。”
阮瑟见状, 连忙将柱杖递上前,又行至一旁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踩上尚未被青苔覆盖的石阶。
一心只放在搀扶长辈这件事上,对于自己小舅舅的话,她并不热切更不意外,很是平淡地轻应一句,“只不过是最为相合的替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