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晋太子和谢夫人全在阮瑟的意料之外,搅扰着她本就繁乱芜杂的心绪,经此更是盘根错节,打点不清。
积存有太多心事,后果便是阮瑟裹着被褥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入眠。
挣扎无果,她只能起身,披上外衫再去院中散散心。
房门甫一洞开,她便清楚看到站在廊下的男人。
酒香顺着夜风萦绕在她周身,阮瑟不觉皱眉,“本公主这里可不是雍王府,王爷走错地方了。”
悄无声息,她甚至不知道赵修衍是何时进了院落,又再回廊中站了多久。
但此时她很是确定,自己已经没有半点想要散心助眠的念头。
不想多费口舌,她转身就要回到卧房,阖门落闩。
只迈出去半步,阮瑟便落入一道温热又清冽的怀抱,下颔亦被人从后挑起,迫使她微微仰头。
男人隐忍按捺的话音同时贴于她耳畔,“瑟瑟……你不想嫁我,是想嫁给祁绍吗?”
第54章 相看
◎“可如今我心悦于你。”◎
孔武有力的手臂横陈在腰际, 颈脖上扬,他并没有收敛力道,阮瑟稍作挣扎后仍被他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极为别扭和不适的姿势, 让她眉头愈发紧锁。
凌冽浓沉的葡萄酒香萦绕在身侧, 醺人欲醉, 就连身后人都一番醉到不甚清醒的模样,只知晓深切地拥着她, 说一些兴师问罪的醉话。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
阮瑟哂笑, 偏头垂眸,顺着男人的力道看向他。
近在咫尺的目光, 她能轻而易举地看清他的所有神色,有别于从前显而易见的温柔体贴,此时的他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执着不休。
两相对视的瞬间, 赵修衍稍作犹豫, 松开桎梏着她下颔的手,“瑟瑟,你是故意的, 对不对?”
“故意?”
趁机掰弄开赵修衍环在她腰间的手,阮瑟转身却并未后退。
一步之遥的距离,她抚上赵修衍清俊朗逸的面容,笑得春风明媚, “有什么好故意的。”
“我为什么要费尽苦心地唱一出戏, 只为一个与我并无牵连的人?”
且不说她根本不会嫁给祁绍。
即便是嫁, 又与他何干?
言为心所想, 她宣之于口的同是这些话。
“你我婚约尚在, 只是大婚未成。”
赵修衍覆上阮瑟的手,仍不肯放弃地半揽在她柳腰上,仿佛这样才能与她更近一步,“瑟瑟,当年的嫁衣和聘礼,我一直都有好好存封。”
“从前是我对你不起在先,是我不该妄加揣测、哄骗欺瞒你,以后我定会爱重你、敬重你,你愿不愿意……再同我回家?”
阮瑟经此一提醒,同样想起那件艳烈如火、但她从未穿过一次的嫁衣。
曾备下留给孟容璎的嫁衣,教她欢喜又雀跃地绣好祥云流雾,满心期待地嫁给他。
事到临头,她不过是在为旁人做嫁衣而已。
“不愿意。”
她的回答从未有所更改,甚至日渐坚定。
“雍王殿下。”阮瑟言明正声地称呼他,“柳山关客栈那次,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再三纠缠只会让我觉得殿下无事生非。”
“你今日闯入公主府,若我明日状告至金銮殿,皇上也会替我做主。”
届时等着赵修衍的不知会是什么。
阮瑟抽回手,后退两步,正色肃容,“王爷在柳山关苦守三年,应当不会想让自己这么多年的筹谋和苦心付之一炬。”
“仕途坦荡便好,要什么情爱呢?”
她一步一步退回房中,双手搭在门扉上,无情推拒的话尚未说出口,一句甚是低沉和缓的话音便落地生根,教她不禁一怔。
“可如今我心悦于你。”
面前男人眉目低垂,月色与烛火相照,映得他身后清冷、身前温热。
明是自相矛盾的气质,偏又在他身上得以自洽。
阖该是那般高傲临下的男人,不沾风月与情爱,堪称破天荒般剖白一句情衷。
一瞬愣怔过后,阮瑟美眸中的笑意愈发清减,“可我不爱你。”
言罢,她再未理会赵修衍的反应,“砰”的一声直接阖上门扉,顺手落下门闩。
吹熄灯火,卷铺上榻。
途径小榻时,她亦不忘记关好窗棂。
以免他剑走偏锋,破窗而入,搅扰清净。
与绣在轻纱帐顶的仙鹤四目相对,阮瑟不禁回忆起赵修衍的那一句“我心悦你”。
越是回味,越是嘲讽。
若他的情爱便是以权势相迫,又以温柔设陷,那她确实无福消受。
当年她捧着满怀皎洁,期期艾艾地朝他跋涉而去。
不顾世俗风雪、藏匿下身世的不堪,只怕会惹得他不喜或反目。
却不曾想过这一开始便是为她设下的圈套。
他的回护、温存与体贴皆化作利刃,将她的少女心事分割至粉碎,如扬尘般长逝风中。
一场替身,他又怎当得一句心悦?
阮瑟长叹一气,唇畔哂笑,只几息功夫便彻底将此事遗忘,拥着被褥、枕着窗外不知何时滴落的雨声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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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由此落了好几日的丝雨,时断时续、时缓时急,催人欲眠。
所幸阮瑟这几日都留在府中,与崔婉颐一同张罗着婚嫁的事宜,自不须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