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鲜少去了解北晋与南秦的国事,但随便一想便知道,祁绍既能坐稳储君一位,辅佐北晋国君处理大小朝政,毫无错漏,又受群臣拥戴,显然不是仅凭心情、冲动做事的人。
更何况他要与之敌对的,还是在大胤占有一席之地的雍王殿下。
强龙不压地头蛇,祁绍身在上京却要招惹赵修衍,不论从哪方面都论不上是明智之举。
即便不是为了阮瑟,那也一定对西陈有所图谋。
阮瑟哭笑不得,“太子心思莫测,你若着实好奇,不妨壮着胆子当面去问他。”
“说不定还会得到你想要的回答。”
自那日接风宴后,崔婉颐想要她与祁绍深入交谈、了解的目的简直不要太过明显。
与她相聊时,但凡言及亲事,话到最后十有八九都会落到祁绍身上。
或是赵修衍。
只不过崔婉颐对前者满是欣赏与赞誉,对后者却是既直白又隐晦的疏离避讳。
“我才不要。”崔婉颐没好气地瞪了阮瑟一眼,半点都不想掉入她这个不甚精明的陷阱之中,“你对太子无意,我定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哪有替你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感情一事贵在顺其自然、细水长流。
若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她夹在两人中间举步维艰,该有多两面为难。
更何况在某些事上,她自认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哪有放着阮瑟意愿不顾,转而去为祁绍出谋划策的道理?
“不过说来最近,我的确没有再在宫中见到雍王殿下。”崔婉颐话锋一转,快意之中半掺好奇,“前些时日听景瑞说,边关似有急事,他奉诏连夜赶了回去。”
阮瑟投白子落局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了对面人一眼,“原是如此。”
“听闻他是在谢家小宴结束的当晚离京的。”
行路很是匆忙,文武百官都是翌日上朝时才惊觉雍王不在金銮殿上。
“不过这样也好。”崔婉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松之余仍在观察棋局,伺机破棋,“最后十日光景,你也能得个清闲安宁。”
省得再应付赵修衍那些不止何时才能止休的牵连纠缠。
阮瑟点头,笑着应声。
眸光却隐隐失神,转瞬即逝。
棋局刚下到一半,卧房门扉处便传来清晰短暂的叩门声,混杂在管家的通禀之中,分外明显。
未曾抬眸,阮瑟扬高声音,吩咐管家进来。
管家同是西陈人,没有跟随崔婉颐去往楚家,反是仍旧留在公主府中,打点府内府外的一应事宜。
恭恭敬敬地进了卧房,管家目不斜视地行至阮瑟身边,递上一张请帖,“回公主,这是北晋太子差人送至府上的请帖,来人说太子想要邀请公主同去国清寺。”
时间定在七日后。
恰是在阮瑟离京之前。
阮瑟低眸瞧着邀帖上铁画银钩、甚是大气遒劲的字迹,一目十行地扫读过后便递给了崔婉颐,“那人可说清楚这是小宴还是私约。”
自那日无形中被谢夫人拐去别院后,她对请帖邀约便谨慎了许多。
生怕再引火上身。
“太子殿下只给公主您递了帖子。”
“只是殿下身边的随从说,此行不止太子和公主前去,另还有两位公子在席。这两位公子并不重要,公主可以不见。”
管家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趁着崔婉颐正在翻看邀帖,管家见时机恰好,眼疾手快地将卷成小筒的密信递给阮瑟。
阮瑟一惊,着实没想到管家会如此大胆又着急。
竟都等不到崔婉颐离席,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东西扔给她。
她忙抬袖作着遮掩,探入棋篓中抓了一手棋,“既是不重要的人,太子殿下更没必要邀我前去。”
“殿下的人还在府外候着吗?”
“你不想去?”崔婉颐似有所感地抬眸,目露诧异,“听闻国清寺有一棵已逾百年的相思树,太子殿下或是想邀你同赏相思。”
若果真如此,那另外两位公子的确算得上无关紧要。
非常合宜又合适的理由,直教阮瑟无话可说。
眸色无奈,她纠正着崔婉颐话中的错漏,“那棵相思树是梅树,欣赏不了。”
其间横跨着尚未到来的秋日,怎么可能在季夏月看到梅花。
崔婉颐发出一声惊叹,“瑟瑟,你怎么知道那是梅树?”
“……”
稍顿片刻,阮瑟不动声色地接住话,“从前听说的。”
“你若想与楚大人白头偕老,等除夕夜时再去吧。”
“坊间传闻,作不得真。”
至少在她看来,那只不过一种对情深长存的慰藉罢了。
所有美好仅停留在折枝的一瞬。
含糊不清地提了提那棵相思树,见崔婉颐不作犹豫地应下、满是跃跃欲试的愉悦,阮瑟便适时打住这些扫兴的话。
不再理会那张邀帖、藏好密信,她神色如常地与崔婉颐对弈,品茶闲聊。
临近日暮时分,崔婉颐顾念着要回府与楚景瑞一同用膳,谢绝了阮瑟的挽留与相送,轻车熟路地离开公主府,乘车而去。
一隅书房内。
阮瑟闭目扶额,明彻烛火临照在她身上,半明半昧地映着她姣好清丽的侧颜,却无法抚平她眉间紧锁的褶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