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瑟挑起车帘,三两步踏下马车,握住崔婉颐有些冰凉的手,“昨日喝得大醉,你今日怎么不好好休息?”
“你都要离京了,我哪里还有心情休息。”
“上次还是我与你一道回西陈,如今就剩你孤身一人,我怎么可能不来送你。”
松开手,崔婉颐连忙把提前备好的东西交给阮瑟,“你喜欢甜食,这是我今早特意做好的。”
“不多,夏日也不耐存放,你且先将就一下,等下次再见时,我再做给你。”
“还有这几个折扇。”
如鸢同是上前,把近日亲手赶做出来的折扇交给她,“一点心意,还望你不嫌。”
折扇外还包有相衬的扇袋。
绣纹精致、触手冰凉,即便夏日拿在手中也不会觉得熨手。
“怎么会。”
“我明是感谢动容都来不及。”
阮瑟俏皮地眨眨眼,莞尔应声。
“公主,时辰已至。您该启程回西陈了。”
使臣的催促声打算一切辞别与不舍,阮瑟抱紧一应物什,收住不知还有多少的临别话言,三两句过后便再度踏上步梯,回到马车之中。
稍一放下怀中物,她复又挑起侧帘,探头正要与她们挥手辞别,远远便瞧见一队禁军自长街疾驰行至城门口。
为首身骑棕马的禁军首领更是不曾停歇地驶过马车,直奔前方的西陈使臣而去。
横停勒马,拦下他们离京的脚步。
心下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阮瑟蓦地攥紧侧帘,沉声厉色地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回公主殿下,使臣可以离京。”
“婚约已立,殿下不必再折返西陈。”
其中一位禁军统领翻身下马,行礼过后为阮瑟解释道,“事急从权,还望殿下莫怪。”
什么婚约……
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皇上的圣旨何在。”
“既无圣意,禁军无端阻拦本宫行路,难道不怕金銮殿怪罪下来吗?”
假传圣旨可不是轻罪。
“今晨方下的圣旨。”
“沿街阻拦实乃无奈之举,还望公主见谅。”
话落瞬间,不远处便响起一道为她答疑解惑的声音。
熟稔之至又淡漠至极。
不用多想,阮瑟便已经知晓来人是谁。
她偏头看向禁军尽处,只见赵修衍骑着白马,款步悠闲地向她走来。
和光同尘,大好天光临照在他身上,拉远他本就颀长的身影,一派自矜华贵模样,教人忍不住着眼贪看。
更为显眼夺目的,是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明黄圣旨。
阮瑟全然无心欣赏他的光风霁月,反而被一股浓沉的怒火所笼罩。
她只觉得赵修衍不可理喻。
出口的话也失去以往的端雅随和,“赵修衍,你是不是疯了?”
第58章 后悔
◎“别动,让我抱抱你。”◎
玉芙苑内一切如旧如故, 玉兰应期而谢,季夏风热,吹拂得一树叶片都微微泛黄。
故地重游,阮瑟全然无心欣赏苑内的风光, 落后赵修衍三步之距, 随他一齐进了卧房。
门扉大敞, 天光毫无阻拦地倾泻而入,映在被人搁置在食案上的明黄圣旨上, 临照出越为刺目的光芒。
阮瑟面色平静地望向对面的赵修衍, 所有的怒意和针锋相对都被浇熄,“雍王殿下, 你曾亲口说过,绝对不会迎娶西陈的公主。”
“原来殿下的行事准则这么容易被打破的吗?”
早在禁军奉命围困住使臣仪队后,赵修衍就亲自宣读过那道圣旨。
无非就是她与赵修衍的赐婚圣旨,以西陈公主的身份。
被他这手釜底抽薪打了个猝不及防, 使臣既要回皇都复命、又要留下几人操持她的婚仪, 一切行程都在刹那间被打乱。
只能临时分作两拨,各司其职。
她也不得不继续留在上京。
“那时本王亦说过,只会娶你一人。”
赵修远盯着阮瑟熟悉的温软眉目, 语气不自觉放柔几分,不想骤然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心平气和。
三言两语、反复不休的颠倒话阮瑟已经听得腻味。
他从前的信誓旦旦放到如今,仍旧是为了刻意哄她开心的谎言。
阮瑟哂笑,眸色明澈, 似是能望透他心里的一切想法, “如果你当初就知晓, 我与西陈有所牵连, 就不会说出这番话。”
他所有的柔情与体贴都是给那个被看作是替代的阮瑟。
而非是身为西陈公主的她。
片言缄默, 赵修衍坦言:“是。”
他指腹摩挲着那一段明黄绢布,长睫遮住眉南边的从容,“瑟瑟,可如今我后悔了。”
“后悔?”
像是听到再荒唐不过的笑言,阮瑟指尖轻点了点那圣旨,“雍王殿下的忏悔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不止是用这场突如其来的赐婚困住她,甚至还将她带回雍王府,就连玉芙苑外都着人时时看守。
生怕她会再次不声不响地离开。
这可没有半点忏悔该有的模样。
仍旧强权相压、不可理喻。
重逢以来,他倒是彻底褪去那副本不该属于他的温柔面容。
“趁着使臣还未走远,殿下还是尽早去金銮殿,请皇上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