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被抽去雨露春光,阮瑟生怕自己方才看错,又定睛仔细一瞧,借着明亮烛火看清挽莺锁骨处青紫色的吻痕。
之前有衣袖遮掩,外人轻易看不出来;可方才挽莺整了整衣裙,那几处痕迹便避无可避地暴露出来。
看向挽莺的目光更为古怪,阮瑟挑明道:“姑娘若真得王爷青睐,也该遮遮身上的痕迹。”
“这几日王爷未曾去燕欢楼。”
那痕迹一看便很新,像是昨日前日刚弄出来的。
这一两日赵修衍不是在宫中,便是在府中休养,从未去过燕欢楼。
更不可能见到挽莺。
“这就是王爷弄的。”
像是终于想起来这件事,挽莺一面自我肯定,一面匆惶抬手整理衣衫遮住吻痕。
半截长袖垂落、褪到她手肘处,露出完好保留在她玉臂上的守宫砂。
阮瑟:“……”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不攻自破的挑衅。
都还不及息州那些闺秀之间的攀比和阴阳怪气。
说到底燕欢楼的种种都是赵修衍自己的事,尽管在旁人提到、或是见到挽莺时,阮瑟心里确实会浮起微妙的不适,但她毕竟无权僭越。
这些风流韵事,一如沈太后和宋国公夫人所言,阖该交给未来的雍王妃打点处置。
若是赶得巧,半年后她临了离京时,也要由这位不知身在何处、是何出身的雍王妃相送。
“姑娘保重。”
“玖湘你还真是很大度。”
“三皇兄能遇到你确实是福气。”
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回荡在水殿内。
听到玖湘二字,阮瑟停步,有所预感地看向悄无声息进来的敬王,“敬王唤我什么?”
“玖湘啊。”
“本王知道你姓梁名玖湘。”
赵承翰身无负担,甚至有些得意地说。
上前两步,他抬手欲抚上阮瑟侧脸,却被阮瑟狠狠拍开,后退一步避开。
“敬王身份尊贵,竟然还会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阮瑟嘲讽道。
这是她特意写给母亲的祈福灯,也是母亲的遗愿之一。
却轻而易举地被敬王毁掉。
不用深入往下想,只听敬王这无甚所谓的语气,看到他轻佻的目光,阮瑟就已经能勘破敬王的风月心思。
似是要印证她心中所想,下一瞬敬王便开口——
“本王喜欢你,也不嫌弃你嫁过两次人。从了本王,本王能给你一世荣华富贵,一城小郡和无止境的宠爱。”
“比起不解风情的三哥,本王能给你的更多,玖湘你跟了本王如何?”
他高高在上的姿态,笃定的言辞,每一字都像是对她的施恩。
一如阮吴氏和柳州牧看她的那般,只将她当做一个不需要有感情、任凭操纵的玩物,一个傀儡。
阮瑟哂笑,旧恨新怨一齐涌上心头。
她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若是一会儿她实在忍无可忍,对敬王不敬,赵修衍能否护下她。
作者有话说:
埋个怀疑的小种子~
给后面的大风大浪起一下势。
第14章 榆木
◎“瑟瑟,别怕。”◎
离水殿只一盏茶距离的亭台处,清冷月色洒照在凭栏而立的赵修衍身上,映得他面色更为冷峻,目光寡薄。
看不出任何醉意,反而一片清醒。
在他身后,谢嘉景坐在石桌旁,单手托腮,打着哈欠道:“你真的不打算回边关?”
“封地也行。”
与他相识十数载,谢嘉景自然清楚,赵修衍阖该是高山密林中的虎豹、是九重天、无际海中的鲲鹏,芸芸众生尽入他眼,漫不经心又运斤成风。
若不是当年那场意外,他重伤昏迷近半年,无论是宫中的太医还是民间的神医都一筹莫展,最后用了寒毒才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
或许如今高坐金銮殿的人会是他。
“不一样吗?”
“在哪里都不如在上京安心。”
赵修衍转身,回望向太极宫所在的方位。
隔着重重花树,昏昏月色,他也能预料到此时阮瑟仍是尝着时令鲜果,端正坐着赏乐。
有姑姑照顾她,想来她会稍显拘束,但定然是宠辱不惊、游刃有余。
不似对他那般谨慎、进退都犹疑。
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低笑一声,赵修衍无厘头地问:“你知道小过卦吗?”
“周易?”
谢嘉景反应过来后,不由有些新奇,“你不是从来不信吗?怎么突然琢磨这些了。”
“想看自然就看了。”
相识数十载,谢嘉景知道在待人待物上,若不是赵修衍自己生了兴趣,任谁都无法左右他。
一如当年惠妃娘娘想让他和孟家结姻,念叨月余都没见他点头。
“小过卦……”
谢嘉景低声呢喃着,倏尔恍然大悟,“原是姻缘顺遂,难怪你小病一场,也看不出半点病容。”
什么姻缘、什么顺遂?
像是听到天方夜谭,赵修衍眉头紧锁,难得露出些许迷茫。
一旁谢嘉景对此视若无睹,兀自说得兴奋,“我听母亲说,昨日你昏迷,阮侧妃就在床前守了你一日。”
况且今日在太极宫,凡是有一分眼色的人都能瞧出,雍王和侧妃亲密无间,情好模样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