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布一场险象徒生的局,直指天阙。
经此一局,他是不是也敢下三分笃定,在这席逢场作戏之中,她亦存留许多留念?
第98章 前夕
◎“主上要公主与雍王殿下退婚,折返西陈。”◎
“不久之前。”阮瑟含糊其辞。
望向赵修衍, 她眸中仍氤氲着丝雾,“是我知晓孟家才是幕后人,听到他们说皇帝对你有愧,起了疑心。”
刻意隐匿下高瑞的存在, 阮瑟一手搭在他宽厚有力的肩上, 温热触感穿透一层单薄的中衣吻落于掌心, 全然不同于息寒香发作时的他。
“你身上的蛊毒……也是那时被种下的吗?”
“是。”赵修衍直言不讳。
没有抬眼,他的浅吻始终流连在阮瑟的颈侧、锁骨处, 不曾再有逾越, 滴滴缠绵,似要做尽风雨如晦前的最后一席热烈风月。
“可息寒香……”
“是西陈独有的毒。”
它在西陈都甚为少见。
世家之外, 亦鲜有人知。
即便能得到息寒香的解毒方子,恐怕中毒之人也早已无力回天。
吻停落在阮瑟耳畔,赵修衍低低解释道,话中无悲无喜, “是沈太后与西陈太后设下的计。”
当年他与西陈皇帝生死一战, 他负伤不重,西陈皇帝却几番命悬一线,教西陈阖宫上下都提醒吊胆, 终日匆惶。
孙太后要讨一份报复,沈太后亦要筹谋储君之位。
一拍即合下的暗算罢了。
他因此重伤昏迷,将醒之际万事都已尘埃落定。
母妃溘然长逝,储君之位已定, 镇定朝纲, 轻易动摇不得。
即便这储君之位另有隐情, 也只能一辈子都没入尘土, 不见天日。
许是对此早有预料, 阮瑟并未表露出太多惊诧。
在赵修衍怀中艰难地侧身,纤长的玉指随着目光一道向上攀登,临了在他唇峰处轻轻摩挲。
见他不挣扎亦不推诿,只是临面侧躺、半揽住自己的腰身,任由她肆无忌惮地捻情轻抚,阮瑟倏然莞尔,倾身覆香,吻上他薄唇,挑拨唇齿。
却又在须臾间被他反客为主,沉沦不休。
不曾裹挟半缕丝雨,却如一缕和煦的春风、一捧摇曳的烛火,羸弱却又轻易地吹开万顷雪原的凉寒,缓见葳蕤春光。
一息绵长炽烈的长吻过后,阮瑟微微启唇,呼吸轻喘,“那你当年,没想过暗中知会先皇吗?”
她记得清楚,长公主曾多次同她提到,先皇在世时,赵修衍是最得圣眷的皇子。
更遑论他少时便封王拜将,于一众皇子中崭露锋芒。
他若有意相告,先皇未必会置若罔闻、不为他做主。
以指为丹黄,赵修衍细细描摹着她的眉心,流连至眉尾,“没有,父皇时日无多,已经无心再理会这种事。”
先皇幼时羸弱,早年征战西陈又受过不少伤,身体称不上康健无恙。
加之他母妃去世,他又重伤不醒,诸般不顺层叠而上,重压在先皇的肩头心上。
只再加一尾轻飘飘的鸿羽,便能轻易压垮他。
更何况……
他那时方醒,格外虚弱,只当时先皇以为他难以清醒,为了稳定国本超纲,便立了赵修翊为太子。
又怎知个中曲折。
垂首,赵修衍看向怀中人,“瑟瑟,生于天家,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即便他有心暗示,先皇或也会只作充耳不闻。
比起储君未立,轻易改换储君更容易动摇朝纲,催得一些人汲汲营营。
再者……
“瑟瑟,你应当知道,沈太后做下的事不止这一桩。”
仅是他重伤,或只会让先皇动摇,远不止即可定下储君人选。
除他之外,四皇子、五皇子也已初立功勋,在朝中稍有立足之地。
阮瑟蓦然垂眸,不愿再与他对望。
好半晌后,她才迟迟开口,“所以,这才是你偏帮谢家、为兄长平冤的初衷,对吗?”
是为她,也是与谢家的交易。
更是不愿她长兄再如珠蒙尘,是对他自己的昭彰慰藉。
话落,阮瑟立时便感觉到揽在自己腰间的力道又收紧几分。
上方亦传来男人略显无奈的应声,“是也不是。”
“楚家移花接木,偷换得谢家人的军功,此事在我之前。”他的嗓音依旧低缓如沉,一点一滴地道尽过往,“后来隐隐有败露的迹象,楚家便向沈太后投诚,又故技重施。”
只不过,被筹谋的人换成他,换成惠妃。
“皇兄与我同在边关抵御西陈,文韬武略皆不输我。或是天意弄人,他晚我两年才大破西陈,得以封王。”
即便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阮瑟早已从高瑞口中得尽因由,可此时再听赵修衍亲口提及,她心里还是浮现出一种难言的滋味。
下意识拽紧赵修衍的衣袖,她接道:“所以沈太后就与楚家……”
“趁你昏迷重伤时,又改换军功,是吗?”
沂州、彬城之战,原该是他大建功名之时。
而今被边关铭记的,只有金銮殿上的人。
青史亦然。
沉积谢家多年的怨苦可得昭彰,他却不能。
一步咫尺,一生遥遥。
悯然与惋惜愈发蔓延,裹挟着不可名状的心疼,缓慢而坚决地卷席上阮瑟心头,教她再难启唇相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