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瑟摇头,“他向来克制,貌似不会饮太多酒。”
少见的几次饮酒中,赵修衍都是在用膳时抿几小杯,很是有度。
甚至都不曾微醺。
“那就好。不像谢嘉景,让人头疼。”如鸢厌烦地皱眉,“没有朝事需要他出面时,他就时常来燕欢楼饮酒。”
“大醉后也不回长公主府,只住在西间,赶也赶不走。我又不能把他扔下楼,只能没日没夜地听他的梦话。”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他来燕欢楼,应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鸢挑眉。
阮瑟是赵修衍的侧妃,能知晓她和谢嘉景的关系,她在意外之余又觉得很合理。
毕竟谢嘉景每逢醉后都在唤她的名字,身边有熟人时还会不厌其烦地重说旧事,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她,但是爱她。
其中赵修衍听得最多。
嘲讽一笑,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谢嘉景,如鸢兀自道:“不管他是爱我,还是愧对我,对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连同他这个人一起,让她避之不及。
她能落到燕欢楼,谢嘉景功不可没。
“倒是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王爷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娘娘还是他随入宫赴宴的第一位女子。”
不想多提谢嘉景,更不想多提旧事,如鸢不嫌生硬地将话绕到赵修衍身上。
带着想要在阮瑟面前抖出赵修衍旧事的“回敬”心态。
“宫中都没人为他筹谋亲事吗?”阮瑟顺势问道,“况且他在燕欢楼这么多年……”
“掩人耳目罢了。”
其他人或是局中人,如鸢对其中内情却再清楚不过。
怎么说赵修衍沦落到这种境地,也与云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云家不仅是东胤的罪臣,更是愧对赵修衍的罪人。
但这话她不能说得太过明显。
只能隐晦道:“娘娘若是有兴致,可以去寻一本周易。”
“乾卦是六十四卦之首,总归是有道理的。”
“他是九四。”
九四……
周易第一卦,阮瑟曾翻过无数次,卦辞爻辞甚至倒背如流。
如鸢只稍提点一句,她便立马寻到对应。
阮瑟低低呢喃道:“或跃在渊,无咎。”
这句爻辞,当日她在纠结是否要留在雍王府、留在赵修衍身边时,也曾翻到过。
彼时对她而言是未知的抉择,如今映照在赵修衍身上,已经成了既定的结果。
没料到阮瑟真的看过周易,如鸢眸色中流露出些许欣赏,随即又沉了下来,“是,只不过他没有做到无咎。”
“和西陈有关?”
“嗯。”如鸢苦笑一声,“他竟然不瞒着你。”
阮瑟不答,缄默不语。
西陈和息州相距甚远,一西一东横跨数千里,互不相闻。
缘着父亲时任州牧,幕僚往来不少,阮瑟多少也知晓一些边关的情况。
大抵三年多前,西陈在穷途末路之际大举进攻东胤。
边关疲敝,丢掉两座城池,不久后又被大将率军夺了回来。
对边关的事,阮瑟只是有所耳闻,甚至算不上一知半解。
只知道历时半年,西陈大军奔溃而走,东胤得胜回朝。
对赵修衍,她知晓得更不多。
未曾相遇之前,她只知赵修衍少年从军历练,是最得先皇青睐的皇子,是新帝最为信任的臣子。
除此之外对他的认识少之又少。
听如鸢提起西陈一战,阮瑟如醍醐灌顶,“当年,率领大军夺城后又击溃西陈的将军是他?”
“事实上来说确实是他。”
“只不过那一战后,他受了……些许伤。”如鸢努力斟酌着合宜的措辞,“他母妃,就是惠妃娘娘,也是在那年撒手人寰的。”
三两年下来,她知道赵修衍不愿多提,自也不会在阮瑟面前随意说出口。
只能潦草带过。
“那段时日我刚来燕欢楼不久,等再见到雍王殿下时,他已经随着谢嘉景时常来燕欢楼。”
云家叛国倾覆,她自顾不暇,更没有精力去打听旁人的事。
再个中的情况如鸢也不甚清楚。
只不过有一点她能肯定——
“这一两年来,雍王殿下大多都是随谢嘉景来的。”
“确实没有任何姑娘在五楼留宿过,挽莺也只是上来抚琴唱曲儿,算是各取所需。”
“雍王殿下来燕欢楼是出于……”不好明说,如鸢无奈之下只能再拿周易作掩,“非要形容的话,也就只有小过卦准确一些。”
“加上谢嘉景知道我不想见他,就时常让王爷出面,好让我出去。”
还真是巧合。
那日她在赵修衍卧房也看到过这一卦。
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今日种种不过从前映照,自有注定。
及时收住这些不能再深入探究的事情,阮瑟兀自别开话头,天南海北地随意闲聊。
云家将倾之前,如鸢是名动上京的贵女,不论是以容貌还是才情相论,京中都鲜少有闺秀能与她平起平坐。
抛开身外诸事,阮瑟和如鸢也有许多可聊的、相契合的兴趣。
若不是陈安前来叩门,猝不及防地打断两个人的交谈,阮瑟或是能与如鸢从早膳后聊到晚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