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态度和蔼恭敬, 跟宝春解释了年家并非常驻扬州,年大人年遐龄任湖北巡抚多年, 扬州只是他临时下榻的驿馆罢了。
宝春闭上眼, 深吸了口雨后的清新空气,重获自由的喜悦没想象中那么强烈,居然还隐隐惆怅。
既然不在扬州, 那他连最后的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了,从此再无瓜葛, 她算是彻底自由了。
大雨后又是接连的暴晒,中途换了三匹马, 可算进入了鄂州地界,没有京都繁华, 不似水乡缥缈如画,周遭充斥着一种淳朴尚武的感觉。
得知今日人就到了, 年父年母早早侯在了府邸门口。
木质车轮压过青石板, 吱吱呀呀的,刚一拐出巷子,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呢, 年母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停在车前等里面的人下来,期待又怕再次失望。
直到见到宝春的第一眼, 年母再不必细问就已认定这就是她闺女啊, 什么都顾不上了,红着眼眶扑了上来将宝春搂了个满怀。
“我苦命的儿啊!娘可算把你寻回来了……”
年母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力气却不小,宝春被硌人的怀抱搂得喘不上气,却不妨碍她感受到了年母的善意。
“不哭…不哭啊……夫人小心伤了眼睛……”宝春一下下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感觉年母倒像是走失多年重归的孩子。
年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神情焦灼又局促,“……方才你唤我什么?”
宝春怔愣了一瞬,袖子里的指微微捻了下,“娘亲”二字不那么容易脱口而出。
气氛不知怎么有点凝固。
年父安抚性地握了下妻子的肩膀,对宝春笑的包容慈爱,“好孩子快进去吧,你娘一大早就折腾了一桌子菜,就盼着你回来呢。”
说着,他悄悄背过身抹了把脸上的湿意,克制内心的激动不愿吓到她。
宝春忍不住动容。
心里那丝别扭很快就散了,她主动拉过他们的手,不算娴熟地唤了声爹娘,激动得老两口再也绷不住了,当街抱头痛哭。
“老爷夫人,还是先让大小姐和这位姑娘进去用膳吧,奔波一路,休整好了再叙话也不迟。”
“好好好,瞧把我高兴的,快进去,都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年母瞬间喜笑颜开,紧紧拉过宝春的手半点不乐意松开。
夏蝶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跟在宝春身后进了府,年父总觉着她有些面善,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年府是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亭台水榭,竹海花坡,一步一景令人目不暇接。
奴仆们见自家夫人愁绪不再,拉着位姑娘生怕她跑了似的,心知以后这位便是大小姐了。
大小姐生的真俊啊,脸就巴掌大小,雪白雪白的,掐一把都能出水了。
行止间更是从容有度,不似乡下村姑没见过世面般东张西望,要么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呢。
桌上的菜凉了又热,味道不如刚出锅时鲜美,宝春胃口却很好,吃了一碗米,笑眯眯地还想要,喜得年母赶紧盛了满满冒尖的一碗饭,眼珠子都快粘她身上了。
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都塞给宝春,年母干脆拿出了一沓银票,扭头一看,丈夫更是大手笔地拿出几张地契。
宝春成了富婆。
夏夜的蝉叫的格外响,她趴在房间的窗框上,凝望着浩瀚星河,房门被敲响,年母端着一碗糯米小汤圆进来,“瑾姝啊,快过来吃。”
是啊,以后她就是年瑾姝了。
吃了夜宵,年母剥光了她的衣服查看有无伤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伤痕倒是没有,但丰腴处的红晕扩散,一看就知宝春经了人事。
年母泪珠子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赶紧忍了回去,心里真是恨死那人贩子了。
早该想到了,这么多年她闺女一直流浪在外,又出落的这么标致水灵,怎么可能还是完璧之身?
当听闻宝春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时,年母更加揪心了,“瑾姝啊,你有名有姓,明日你爹就去给你上报登记,入镶白旗啊。”
宝春随意应了声,并不太计较名分,然而她并不知,旗人女子每隔三年便要进宫参加大选。
…
四贝勒府,汪嬷嬷一大清早就闯进了佛堂,福晋正转着佛珠诵经呢,拧起
了眉毛,“嬷嬷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
“主子出大事了!”汪嬷嬷赶紧关门关窗,确保周围没了耳目,才压低声音开始解释。
正院一直盯着吟枫苑那边的动静,近来发现到日子了,宝格格却停了换洗,汪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疑心她莫不是也有了身孕?
问了膳房的人,这几日宝格格都没主动点吃的,说是苦夏吃不下饭,房里的吃食足够了,他们也就没上心。
大晚上汪嬷嬷翻来覆去睡不着,终是没忍住夜半溜进了吟枫苑,被发现后的说辞都想好了,谁知宝格格居然消失不见了!
“主子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会儿您写家书报给四爷,四爷绝对会治她的罪!”
福晋眼睛一亮,总算抓到了她的把柄,墨磨好了,提起了笔,却最终没落下去。
汪嬷嬷以为她心软,想劝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知福晋却笑了笑,“她走了不是正好?永远找不回来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