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月垂着脸,没啃声,瞧不清她面上的神情,但沈岁晚却注意到她的手交握在一起,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沈岁晚将舒雪膏递到她眼前,“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这舒雪膏原先是多出来的,方说着就瞧见你了,不若就给你了。你这疤伤久了,虽不能让你容貌恢复如初,但消散些还是可以的。”
抚月抬眼,眼底有些防备,沈岁晚宽慰道:“都是王府出来的,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能像回雁一样过些平淡和美的日子自然好了。”
多看了眼抚月,她没错过她眼底的戒备和不信任,“寻茶,出来也久了,咱们回去罢。”
寻茶上前搀住沈岁晚,“昭训小心地滑。”
见两人当真不向她探听些细节,抚月心底有些疑惑,却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捏紧了手上的瓷瓶。
回雁当初只是个低等的丫鬟,如今却今非昔比,只有毁了容她才知道,好事便归花大姐,坏事总是秃丫头。这世道,美貌得以宽恕,貌丑则受尽白眼。
而她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想不再走在路上就遭受鄙夷和谩骂有多难。
上了马车,寻茶问道:“昭训,就这么给她了?什么也不问?”
“嗯。”她轻声回应,捧起汤婆子捂着手。
寻茶嘀咕道:“不过就算问了,瞧她那嘴巴比蚌壳还硬的模样,估计什么也问不到......”
沈岁晚阖上眼,暗自思索。沈
琉晚对抚月有救命之恩,抚月也算忠心耿耿,但听说抚月的脸是沈琉晚糟践的,方才看那语气,想来往日没少磋磨。
只因沈琉晚觉得,抚月脸坏了,越发没处去,而抚月自己也是靖阳王府出来的,要保住自己的命,也不敢到处抖搂,怎么也只能乖乖的仰人鼻息,逆来顺受。
可是,恩情这东西,怕是在脸毁的时候就还完了,剩下的,只需要旁人给抚月提供另一个选择而已。
第62章
东宫正殿。
沈律披着件厚氅, 看清手上的信笺时,眉头紧皱,声音冷得如同檐外的风雪:“寻不到踪迹?”
左丘子策面上闪过难色, “先前是寻到那富商一家,但我们到晚了一步, 人已经走光了。”
沈律凝眉不语, 左丘子策继续道:“左邻右舍的人好像同这富商的子女不大熟悉, 也只知道他们是家道中落, 来此歇脚的,往日也不曾和谁关系亲厚。”
他话音一顿, “倒是听说先前有位衣着儒雅, 衣料上好的男子来寻过他们,之后过了五六日,就一家都搬走了。”
沈律眸光看着信笺被火舌逐渐吞噬:“看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是, 沈岁晚的身世, 除了东宫,还有谁在乎呢?
再且,这些时日, 盯梢的人传来消息, 宁安王府一家可规规矩矩的在定都呆着呢。
寒冬腊月天气漫长,天上落雪也暗无光。
一大早,宁安王妃就领着人到厨房。这些时日二公子一直躺在塌上, 王妃心疼二公子,每日巳时三刻就派人来厨房盯着丫鬟们熬煮汤药, 今日更是自己来了。
这般的仔细疼爱, 是对谁都没有的。
药炉摆在砖砌的小台上,小火煨着冒着咕嘟热气。
登枝看了眼在厨房打扫杂物的几位下人, 挥挥手:“你们都下去罢,这火有我看着。”
这半月,王妃娘娘身边的登枝姑娘常来帮二公子看药炉,众人见怪不怪。
现下各院的早膳也已经备好了,除了二公子的汤药,厨房也没什么需要忙活的了。
见那婆子将门阖上,登枝回身就见王妃从袖口掏出一包药粉,梳着贵妇高髻的头微微垂着,面色隐在阴影里。
登枝搁下手上的绢帕,忙走上去接过:“王妃娘娘,这些事奴婢来就行了,何必脏了您的手?”
双氏却并未递给她,听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柔和的面色,眼底确是让人一寒,登枝眼神闪烁一瞬,双氏似是微嘲的语气:
“你来?我瞧着你同梅枝倒是菩萨心肠,你来厨房不是半月了?”
登枝慌忙跪地:“奴婢没有......”
双氏嘴角带着浅笑,好像方才那视线只是登枝的错觉:“起来罢,我自然知晓你忠心耿耿。”
登枝起身,还没说话,门外响起几声“叩叩——”的敲门声。
两人均是眼底一慌,不等双氏将手上的药包收起来,那贴了窗纸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双氏眼底一颤,抬眼看过去,那绣了清竹的衣摆因着男子收脚的动作一晃,是自己的好儿子!
双氏沉声道:“即觉,你放肆!”
白即觉上前,握住双氏拿着药包的手,手上好像铁钳一般,声音冷冷:“孩儿不放肆,只想知道母妃为何非要手上染了血才甘心?!”
他的眼神里有询问,有不解和细微的厌恶,唯独没有对她这个母亲的尊重。
宁安王妃盯着他的眼,旋即很轻的嗤笑一声:“母妃早同你说过,不过是个冒牌货,你还真当你弟弟了?”
语气散漫随意,丝毫不像传闻中那般将二公子放进骨子里疼的模样。
白即觉盯着她,嘴唇若有如无的颤抖:“白即奂何其无辜,妹妹何其无辜,一切不过是你要固宠的工具,扔之,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