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全部伏诛,不会泄露消息。”
此时天边颜色沉沉,已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再过不久东边便会投来今日第一缕阳光。
皇帝闭目靠在柱上,轻轻‘嗯’了声。
顾疏仙知他没有继续的心思,便悄悄走去墙角,揭开一道盖子,从里面钻出个和他个子相差无几的公公。两人相视点头,擦肩而过。
那位公公走到他之前掌灯的位置,提起灯笼,而他则钻进地道,趁着夜色离开寝殿。
*
桑落想明白了。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出身不好,没有资格和心上人比肩。可现在看着赵霁这种坏事做尽的负心汉都敢厚起脸皮献媚,他便觉着自己从前那些想法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
他再怎么差,也不会比赵霁更加逊色罢?
在各方面的刺激下,他大彻大悟,终于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勾、引、沈、稚、秋!
可到底要怎么引诱啊?
琢磨半天未果,桑公子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
“叶统领,你觉得我该穿什么好?”
主子要争宠,叶星闻双手双脚赞成,不过……
“沈姑娘不是失明了吗?”
桑落:“万一她还能看到点呢?不是很多盲人都有这种情况。”
他认认真真强调:“我希望在秋秋眼里,我连衣摆都是好看的。”
叶星闻听完不禁肃然起敬,对爱情的力量又有了新的认知。
厉害,实在厉害!
试问谁能想到这么恶心腻歪的话居然出自一位热衷于杀人事业的暴君?
为了自己的坦荡前途,叶星闻的工作积极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他已经搜罗到十几副卷轴,一一打开,指上面的人说:
“挽琴公子,自创醉卧残梅妆,眉间点一朱砂痣,白衣翩翩,惹无数江湖侠女癫狂。”
“苏州第一清倌苏媚卿,一身红衣如火,入幕之宾无数,妩媚天成,动人心魄。”
“藏剑阁袁雪初,黑衣酷哥,高岭之花,谁见了都想摘下来闻闻。”
……
他说得激情澎湃、口干舌燥,但桑落定定盯着图画,迟迟没有反应。
叶星闻有点慌,暗忖:莫不是我揣测错了公子的想法?让一个大男人去穿衣打扮,好像着实有点伤自尊啊…
岂料那公子拢起漆眉,语气嫌弃道:“会不会太保守了?”他记着韩惜铮的衣袍松松垮垮,连锁骨都露出了大截。
保守?!
果然,深陷爱情漩涡中的男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什么尊严不尊严,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叶星闻毫不怀疑,要是告诉他男子可习媚舞,他估计马上就能开跳。
“不会不会,您走的是温润君子路线,当然要阳春白雪,不能太野了。”
“哦。”桑落的声音流露出一份惋惜,“好吧。”
“……”您到底在惋惜些什么啊!
他咳嗽了声,赶紧把准备好的衣物拿出来,奉承道:“这件衣服由绥岭城最出名的金蚕丝织成,采用了最先进的织染技术,上绣仙鹤墨竹,衬您洒脱英姿,出尘气质。”
男子拿起来好生瞧了瞧,虽然没觉得到底哪里好看,但还是勉强相信了叶星闻的话。
他一边去屏风后面解开衣带,一边轻柔地说:“如果瑟瑟不喜欢,我就把你切成数块,扔去海里喂鱼。”
叶星闻抖了抖,脸蛋垮成苦瓜。
换完衣服,桑落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总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本来黄昏时分就该出门,愣是被他耽搁到了夜里。
叶星闻起码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来吹捧他,搜肠刮肚,使尽浑身解数,才让主子勉强放心,不过这会儿已经很晚,他迟疑地说:“要不您明日再去?娘娘可能已经睡下了。”
桑落想了想,摇头。
“我去看看就好,不打扰她。”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连一眼都不想错过。
从住处出来的男子本想干回老本行——做梁上君子。
但他忽然想起沈稚秋对他说过的话,脸微微一红,放弃飞上屋顶的想法,临时转了个弯走进正门。
跟守夜的护卫换完班,桑落站在寝殿门口,偷偷望着里面。
今夜微凉,沈稚秋在床上躺了很久,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最近和赵霁这个孽障相处太久,连带着胃口也受到影响,晚上不过随便吃了几口便觉反胃,很快撂了筷子。
眼下腹中空空如也,饿得难受。
女子掀开眼皮,轻轻吐出口浊气。
既然睡不着,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她下到地面,踩着一地软绒来到窗边。跌跌撞撞扶住窗沿,伸手将它推开。
凉风灌进来,夹杂泥土的芬芳。
沈稚秋跪在凳子上,将身体探出半截,托腮望向夜空。
她喃喃道:“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星星。”
“我都好久没看清过月亮了…呜。”
“娘娘想看吗?”
一道男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当然想啊,不仅想看月亮,看星星,还想看看春日里最后的繁花。”她正想得出神,也没思考太多,随口回道。
忽然,沈稚秋惊醒过来,眼睛逐渐睁大:“桑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