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者文拿傻佬没办法,只能一边照顾青山,一边提醒他。
老头来找傻佬,见他吃过了,准备去仓库忙。走前他跟弋者文说:“问下吉苑想吃什么菜,晚上还到我那里去吃饭。”
弋者文说:“不用了,她今天会走。”
老头皱眉,看眼弋者文,他这个人藏得深,问也问不出。老头压下满腹疑问,走去摸摸青山的脑袋,暗里叹息。
老头后脚走,吉苑来了。
“青山。”
傻佬教青山用木棍搭房子,青山正玩得起劲,抬头喊了声“妈妈”,便又埋头玩去了。
“买了肠粉,吃吗?”弋者文问。
吉苑看着他,说:“我不饿。”
弋者文也望着她,好一会,他起身说:“到外面去。”
门外的龙眼树,小黄花开了满枝桠。又是一夏。
大卡车接连驶过马路,使得树底的安静疯长。
一烦躁,弋者文就想抽烟。地面枯落的碎花,他伸出脚碾,狠狠地碾。
“你有话直说吧。”
“我要说什么?”
弋者文哼笑,“在昨晚,或许你忘记了。”
吉苑不需要回想,她本来就有意图。
“我要去桂林了,你能照顾青山吗?等我到……”
“别讲了!”弋者文忽然制止,他不想听她那些真实残忍的想法。
他始终看着地面,背脊弯下去,近乎卑微,“我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弋者文,我……”
“你别讲了!不重要,不重要……”弋者文反复说着,试图在辩驳什么。
他立直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吉苑,“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失去,或是拥有,都这样。别告诉我,没有期望,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吉苑走近,抬手抚过他的眉峰,落在眼尾的位置。那里的烫,异于她的感触。
他的眼里,真的失去了那股劲。吉苑得不到痛快,她才发觉,她缺失了某些感受。
弋者文又说:“我养他,你还会来吗?”
吉苑在他冷静的目光下点头。
他笑了,说:“好,那我养。”
那笑,还不如不笑;答应,还不如质问。吉苑这样想,她恍惚之间,竟也会站在他那方了。
弋者文最后再看了吉苑一眼,毅然转身,向园区迈步。
吉苑望着,那副瘦削的肩背,隐隐透骨。
李姨说:孩子伤心哭闹,不需要大人的道理,你抱抱他,抱抱就好了。就这么简单。
吉苑说不清,所以没道理,那就……
她走上前去抱住弋者文,他的背脊像刀刃,真的一截截地透骨。她细微地察觉到他身体抖了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了?怕我反悔?又要用什么招数?”他强作平常,发紧的声线却出卖了他。
吉苑在他背后摇头,唇贴着他的脊骨,念着对不起。
话语很轻,拥抱也轻,迟到的忏悔。弋者文想,他此后真的自由了。
弋者文反过身,捏起吉苑下颌,用力地吻上去。他气息微乱,“你他码不狠了?不对,你从来没狠过。一双冷眼,就能杀人。”
然而此时,她眼里只有他。
弋者文捧起吉苑的脸,唇磨蹭了会她的唇。松开,狠力推她一把,“走吧!”
*
李明川对青山的存在感到神奇。
他不理解这种复杂又纠缠的感情。
还有,弋者文并未告诉青山他的身份,而是让青山喊他的全名。
李明川借着酒意揣摩,还是不懂。
在弋者文的住所外,倒着一块路面施工遗留下来的铁隔板,上面凝着夜露。
李明川用手一抹,不讲究地坐上去。啤酒瓶举高,透过仅有的月光瞧,还没瞧清。
“别喝了。”弋者文将酒瓶拿走。
“我放暑假了呢。”李明川打个饱嗝,脑子飘飘然。
“明天会头疼。”
“头疼怕什么……”李明川整个人倒在铁板上,脖子蹭到一阵冰凉。他直直地望夜空,才发觉今晚月光冰亮。
和老街打烊的夜晚一样。
李明川许久没关注了,因为他有了遮风挡雨的房间,他有了长明灯。他获得了弋者文的期冀。
李明川转头找弋者文,看到一堆酒瓶,和酒瓶之上萧索的黑影。
“弋哥,你要真喜欢,就去找她吧。”
黑影笑了声,“我能在北海落脚,是老头可怜。去别的城市,拿什么活?”
已经过去近两月了,李明川犹疑着说:“那她……还会回来吗?”
“她会来。她要带走青山。”
“带走青山?”李宁明川猛地坐起来,铁皮板发出“砰”的重声。
“那你呢?你怎么办?”李明川着急地喊出来。
“我?”黑影又笑,在酒瓶上晃动,“没有人会问我。李明川,从来没有。”
这一夜,李明川始终没看清弋者文的脸。
也或许这些年,他从未看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