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如同浸在温温的水里,又仿佛被她捏在掌心。随意碰一碰,都会跟着或紧张或激动的跳跃着。无论是他或‘他’,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小姐。
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阿蛮万死不肯的事,阿羌也不会。
可他并不因此怀疑沈稚的话。
一来,倘若小姐只是与他玩笑的,她不会知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包括他的来历和名字,甚至是被卖到都城的时间。
二来,他自己也曾对轮回匕首的“预知”生出过怀疑——他屡次凭借“预知”躲过了既定的命运,更是从未被耶律方金所擒。可是在梦境中,依然会有那些令人憎恶的内容。他梦中的“预知”似乎从不会因他改变了的现状而改变,而是始终循着梦中既定的命运徐徐向前。
仿佛他们始终身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如今被沈稚一语和喝破真相,如同拿走了挡在眼前障目的叶片,恐怖的真相缓缓露出真容。
阿蛮浑身都在抖,陷入难以形容的绝望里。
如果这些梦中的预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那个曾经让他五内俱焚、痛彻心扉的“梦”——也是真的了。
“先定国候之女,沈稚,殁。”
*
“呃啊——”闷哼声如同从肺腑中挤出。阿蛮一时恍惚,竟松懈了臂膀的力量。刹那间机关开启,枷板狠狠咬合,腿骨和膝盖立即发出让人牙酸的“咔硌”声。
“阿蛮!”蕊雪急急地伸手,徒劳地想抓住他,哭喊道,“你撑住啊。”
下一瞬,回过神来的阿蛮肩臂和腰腹同时使力,苦挨了两天的手臂早已酸胀痛麻,肌肉不堪负担,微微跳动着痉挛起来。好歹是让枷锁松了。
枷内木刺生生拔出,小腿上刹时鲜血淋漓。
蕊雪捂着嘴,眼泪蜿蜒,根本不忍细看。“你功夫不是很好么?为什么……”
孙丰见她丁点作用不起,反而害阿蛮更为艰辛,不由得快步上前将她拉开,“蕊雪姑娘见谅,主子降下惩罚,哪有仆从以功夫相抗的道理,他不过是守本分罢了。”
“蕊雪姑娘,时候不早,再耽搁下去我也不好交差。麻烦您……”
蕊雪点点头,回头再看他一眼,“我就得回去了,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吗?”
孙丰刚要催促,不料阿蛮竟真的开口。“柠香出阁,我怕是无缘去得了。”
他苦笑,“好歹共事一场,我为她备了些银票子添妆,放在我屋子东柜第二个箱子里,劳烦蕊雪姑娘转告柠香,让她自取便是。”
蕊雪怔住。
“怎么?”他问。
“阿蛮,你的东西……都被封了。如今无人能动。”蕊雪轻声说道。
不料阿蛮神色微变,“谁去查的?”
“小姐让……”还未等她开口,孙丰一把扯住蕊雪袖子,摇了摇头。“蕊雪姑娘,你该回了。”
随后向阿蛮抱了抱拳,“请您见谅,属下职责所在。”
*
蕊雪失魂落魄从石芜院出来,正撞在红袖姑姑怀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红袖抚着她的后心,“好孩子,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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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余地
崇和九年寒露,南楚国犯境。
云南王率军迎战,退敌五百里。然损失惨重,军费不足,加之云南境内涝旱天灾不断,云南王不得已上奏朝廷,请以秋贡养军安民。今年的云南税贡,怕是不能如数上缴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奏折被小皇帝留中不发。
连长平郡主沈稚都被皇后娘娘请进宫内“叙旧”好几次。各地州府纷纷仿效,一时“拒贡”之风频起,不止藩王们拥兵自重,便是有些私兵的门阀世家,也联合起当地的州府和守备武将,纷纷割据拒贡,过起了自擅一方的逍遥日子。
朝野上下震荡。
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屡次三番朝令夕改、巧立名目盘剥百姓,甚至卖官鬻爵,封疆大吏也能用金银买来……不仅违背了官员需回避原籍的祖制,而且为当地地门阀勾连州府留下巨大的隐患。
如今弊端一朝爆发出来。
朝廷无奈,只能挑蹦跶得最欢的几家死死按住,以求杀鸡儆猴。
统管全国兵事的北枢密院、掌管各地兵防的兵部衙门,一时都忙碌非常。灯烛昼夜不熄。
定国候爷已经连续半月没空回侯府了。
府中的一应事务都由侯夫人穆海瑶掌管。越是多事之秋,各世家大族之间礼节往来反而愈加周密频繁。等忙碌的穆海瑶听闻石芜院中出了事时,已经过去四五日了。
她第一个把沈稚叫来合意院细问。这才惊觉,几日不见女儿竟清瘦了许多。
“母亲不必烦忧,些许小事而已,稚儿很快就会处置好。”沈稚笑着宽慰她,只是眼底失了几分从前的活泼光亮,显愈发显得病容憔悴。
穆海瑶心疼得很,皱着眉头拉她的手。“我听下人禀,你是拿了个凶夷奸细?此人既是冲你爹来的,不若将他送去衙门罢。你个小姑娘家,原本就不必忧心这些。”
“娘有所不知。”沈稚低眉跪下,“此事说来都是女儿的过错。这奴隶是我买来的,怪稚儿识人不清,任他在北境军中任过武职。而且……他已拜了兵部的郭将军为师。一人事涉两府,如今举国兵乱,正是北枢密院和兵部通力相助的时候。我此时把他交出去,只怕被有心人利用了,趁乱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