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对他手中之剑虎视眈眈,往后不知又该在修真掀起何种腥风血雨。
清儿性格执拗,定不会答应百川落入旁人手中,从中也不知到底要吃多少苦头。
今日他自折灵剑,便是断了所有的人世纷争。
——是他对不起百川。
也不知那嘴碎的剑灵又该怎么数落他了。
云颐自嘲般笑了笑,缓缓阖上双眼,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了干净。
凌清清惊惶失措,拼命想要撑起师父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
云颐子的身躯从二人搀扶的手臂中渐渐滑落,直至倒地的那一刻,他手中依旧紧紧攥着被鲜血浸透的百川剑柄。
凌清清踉跄地跪坐在地,滚烫的泪水泫然滑落,一手颤抖地去探他的鼻息。
而此时人群中仍在抱怨、惋惜着百川剑被震碎一事。
甚至还有零零碎碎的奚落声。
桑时若、宋惯生人微言轻,出声制止,这群人依旧无动于衷。
“师、师父?”
当触及师父鼻息的那一瞬,凌清清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攥紧。
那些闲言碎语无孔不入,反反复复在她耳畔萦绕,几乎要将她逼得无法呼吸。
她不敢相信,师父方才以命全力相救的,竟是这些人。
值得吗?
真的值得……吗?!
悲怆、忿恨、绝望的情绪交织,如同滔天巨浪几乎就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紧紧抱住云颐子的遗体,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直冲云霄,震荡山林,凄厉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师父——!!!”
第164章 一语成谶
那日。
凌清清面如死灰, 摇摇晃晃背着师父的遗体离开了白帝崖。
尽管她自己此时也是身负重伤。
可任凭苏霖如何劝说,她依旧不肯撒手。
从师父身死的那一刻,少年感觉到凌清清的心好像也已经死了。
修真众人想杀的唯有句容一人, 想要的也只有百川剑而已,如今他命殒白帝崖, 百川剑也碎了,此事风波也算暂时平息。
碍于纪眠在场,再加上凌清清那双恨不得杀人饮血的眼神,无人再敢上前阻止, 纷纷退步让出了一条小道。
在离开前, 凌清清曾在纪眠面前停下脚步。
“你明明知道所有真相, 为何不说?”
纪眠只是心虚地扭开脑袋。
凌清清见状, 冷笑一声, 转身离去。
周不瑾前辈长年居于后山, 对外界消息并没有那么灵通, 直至苏霖前去后山请人,他这才得知句容师兄身死的消息。
他即刻动身, 随同苏霖寻到了凌清清,并将他们带去了丹溪的安息之地。
师父口中的丹溪墓其实是在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山中小苑外。
因被设下了一道结界, 小苑十余年如一日,并经风雨,没有太大变化。
凌清清望着石碑上的字, 认出那是师父亲手所提的字迹。
可如今, 题字碑的人该轮到她了。
小苑中静静躺着一具师父早已备好的棺木。
周前辈说,这是师父亲手所制, 而且这处小苑原本是师父与丹溪姑娘隐世之所,是师父根据她的设想打造的。
当年他们师兄弟几人曾被骗来做了几日苦力。
“师兄曾拿百川剑来劈柴, 剑灵气得发抖,差点掉头回来砍他。”周前辈指尖一动,一行字出现在半空中。
“他们当年本打算在这里成婚的。”
可没想到这里却成了两人长眠之所。
“将师兄与丹溪姑娘葬于此处,也算完成他们相守的心愿了吧……”
-
凌清清身着素缟,整整在师父的棺前跪坐了七日,一声不响,滴水未进。
前世,师父身死,她连尸骨都未曾见到。
今生,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死在她的怀中。
师父是天下第一的剑修,拥有一把天下第一的剑。
兽潮以及那头庞然大物都没能杀死他。
那日,师父明明就有机会活下来的。
可师父还是死了。
他是被那些庸碌之辈逼死的。
而她自幼握剑,却连师父也保护不了。
莫大的痛苦一点一滴地吞噬着她的心神,让她如同行尸走肉。
苏霖一向口齿伶俐,此刻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在棺前跪了几日,他也跟在一旁伴了她几日。
天地死寂,仿佛时间都要停止。
但这份远离尘嚣的平静很快被一群人打破。
他们踏破师父小苑外围支起的篱笆。
凌清清听闻动静,衣衫飞掠,风随影动,转瞬踢断了那人的腿骨,当胸一脚将他踹出数丈。
多日未现世,她的面容憔悴了许多,少女弯身扶起倒下的篱墙,神情淡漠地警告道:“下次断的就是你的命了。”
凌清清此举只是短暂地震慑到众人。
当他们想起了自己背后靠山后,立马有了几分底气。
“我们这是奉命行事,句容藏匿修真数年,白帝崖也算将功折罪,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句容罪孽太深,绝不可这般安然入土。至于如何发落,还需我们待会他的尸身,等仙盟再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