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草丛后安安静静地等啊等，等啊等。
戚卓容困得打了个呵欠，她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难道……今晚真的不来了？”
裴祯元本来还信心满满，可眼下等了快两个时辰，他也有点拿不准主意了——毕竟白鹿是个活物，它想去哪就去哪，岂是一定能蹲守到的？但他已经放出了狂言，就这么铩羽而归，未免不甘心。
戚卓容本想说要不回去罢，但是心想都在这等了这么久，万一呢？她犹豫了一会儿，将头靠在他肩上，道：“我先眯一会儿，有动静你再喊我。”
她闭上眼睛，裴祯元垂眼瞧着她，月夜清辉之下，她的五官并不是特别清晰，却有一种别样的朦胧之美，仿佛蒙了层暗纱，等着他去揭开。
他已经见过了白鹿一回，对白鹿的兴趣并不如她大，此刻见她困倦睡去，便有些心猿意马，偏过头去亲了亲她的唇。
反正……亲一亲而已，又不会惊动暴露。
他在她唇上流连了一会儿，便松开她，静静地凝望着那一条丝绸般的溪流。
或许是被半夜喊醒，又是徒步而来，戚卓容困得狠了，说是眯一会儿，却真的睡着，她的头从他肩膀处滑下，半个身子倒下去，所幸被他及时接住，缓缓在地上放平。
他看着她的睡颜，心想，在这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但如果直接回去，又显得今夜的苦等十分傻。他琢磨了一会儿，把披风往她身下掖了掖，提了剑起身。
戚卓容并没有睡得太熟，地上毕竟冷，加上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很快就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由一惊：“裴祯元？”
“在呢！你醒啦？”树后传来他的声音。
戚卓容松了口气：“你在干什么？”
“你先闭上眼睛！”他说，“等朕说你可以睁眼，你再睁眼。”
戚卓容狐疑：“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照做就是了！”他有些急躁地说。
“好罢。”戚卓容听话地闭上眼，“我已经闭眼了。”
不多时，便听到他的脚步声从树后而出。他似乎有些紧张，轻咳一声，道：“朕原本是想，在秋猎结束前让你有机会看一看白鹿，但那白鹿毕竟也不归朕管，让你白等了这么久，朕很是愧疚。所以……虽然朕不能让真的白鹿来见你，但是……假的倒是可以。”
戚卓容闭着眼睛，忍俊不禁：“哪来的假的？你弄了头梅花鹿？”
裴祯元：“你……你睁眼，就知道了。”
戚卓容睁开眼，登时愣住。
月光如水，裴祯元今夜恰好一身白衣，折映着月光，透出几分晃眼的晕泽来。他长身玉立，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额前戴着细草藤编织而成的暗绿藤环，脑后生出两根长长的枝桠，拇指粗细的主枝，错落有致的分枝，令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衣摆末端还沾着一些零星的泥土与草叶，却显得他更像是擅闯此地的来客。裴祯元用拳头抵着唇，眼神忽闪，有些羞涩道：“白鹿……没有……白鹿变身的公子……倒是可以冒充一下……”
这话说出来他都觉得羞耻，但又不得不说。
“你过来。”她轻声道。
裴祯元走到她面前。
戚卓容站起身来，十指抚摸过他脑后的枝桠，感叹道：“好漂亮。”
明明摸的是枝桠，却好像摸在他身上一样，裴祯元脸热道：“挑了好久呢，还用剑稍微打磨了一下。”
“这个也是你自己编的么？”她的手指擦过他的额头，落在他头顶的藤环之上。
裴祯元点了点头。
“也很漂亮。”她毫不吝啬地赞美，捧住他的脸，“白鹿乃是祥瑞，白鹿公子，自然也是祥瑞之身，陛下，这并非冒充，而是事实。”
说罢，她就亲了亲他的嘴唇。
两根插在藤环里的枝桠被她伸手拔出，就仿佛是她拔去了他的茸角。他被迫仰面跌在地上，她细细地吻着他的唇，觉得这一趟出来得十分划算。
裴祯元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喜欢……这样的？”
戚卓容没有回答他，但他感觉出她的情动。
他抱住她的脊背。
真正的白鹿，应当放归山林，但白鹿公子既是人身，便合该入这俗世红尘，甘愿为她折角，困于金笼。
他的手指从她腰间落下，抚开她的裙摆，铺成扇形，遮住了所有。
来到此处，本是为了寻白鹿，却最终误入巫山，在这幕天席地，隐秘一角。
云销雨霁之后，她伏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狂乱的心跳。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夜露打湿，可他却不觉得冷，他想为她拉好披风，她却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冷。藲夿尛裞網
但他还是把披风给她盖上了。
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却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窸窣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双双屏住了呼吸。
裴祯元搂住她，缓缓坐了起来，透过灌木丛的缝隙，他们看见一只健壮雪白的鹿，正低头在溪边饮水。
戚卓容出神地望着，眼珠一动不动。
山雾缥缈，那只鹿并没有察觉，喝饱了水，便很快小步小步地消失在了山林深处，只留下一串蹄印，证明着它曾来过。
戚卓容这才喃喃道：“原来白鹿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