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祯元：“正主来了，我这个假货可真是无地自容。”
戚卓容笑了，伸手捻下他发间的杂草，道：“天快亮了，我们回去罢。”
“好。”
在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前，他们又悄无声息地溜回了大帐，简单清理后，便倒头睡到了中午。
至于起床后二人双双感染风寒，那就不必多言了。
第133章 番外·江南记1
“二位，你们打京城来，想来是没见过咱们江南水乡的风光。”船夫摇着橹，蓑笠下的脸庞黑亮，却洋溢着淳朴灿烂的笑容，“要说咱们这江南，那可真是好山好水好风景，二位别看我这船不大，但我见过的事可多着哩！那每年有多少贵人在江南置办宅子，或是自己闲暇时来小住，或是家人病中休养，不管干什么，总归都说明这儿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你们说是不是？”
戚卓容含笑点头：“是。”
又是一年夏时，裴祯元今年忽然又来了兴致，不想去避暑行宫，只想跟她再微服出巡一趟。名义上说是体察民情，实际上戚卓容心里门清，他就是觉得成婚一年，总得找点别致的事儿做，觉得当年一次微服私访，从此扭转二人关系，今年也得再来一回，好好回味一番。
裴祯元没有到过江南，她却是到过的，一路上都是她在介绍，起初他还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便不快起来，总觉得她比他年长几岁，见识得也多，自己堂堂天子，竟显得孤陋寡闻起来。
此时此刻，他一身淡青交领大袖衫，虽布料普通，做工普通，是再常见不过的文士打扮，但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气度在。
不过，这烈日当空，他这身气度，却显得莫名有些阴冷。
戚卓容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病，捅了捅他的胳膊：“别愣着呀，看看外面的山水，多漂亮。”
裴祯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船夫回过头，打量了他们一下，笑道：“二位来这里，是来投奔亲戚的？”
若说是来游山玩水，也太过奇怪，显得十分不务正业，因此戚卓容并不反驳，只点了点头。
船夫看了一眼他们手边的包袱，并没有太多东西，再看二人打扮，也是朴素简单，不过面相倒是极佳，哪怕是套个麻袋在身上，也是好看的。
“这位公子看上去有心事，想必是为科举一事烦扰罢？”船夫猜测道，“前几日我也载过几位读书的公子，不过是从江南北上，想去京城求学。”
戚卓容顺坡下驴：“是啊是啊，但是江南比京城清净不少，没有那么多是非，因此才来江南暂住，反正还有不少时间，就让他安心念书。”
船夫看着裴祯元，哈哈笑道：“公子，你家姐姐倒是十分关心你呢！一个弱女子，陪你从京城到江南，这可太不容易了，将来做了大官，可记着给你姐姐挑个好人家！”
戚卓容：“……”
裴祯元：“……”
他本来就不太晴朗的脸色一下子更加阴沉，深吸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却又仿佛被堵住，生生咽了回去，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们。
戚卓容干笑一声，道：“他今日心情不好，船家你别在意。”
船夫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又没想明白。这二人举止亲近，女子又明显比男子年长一些，一路上哄男子跟哄小孩似的，不是姐弟，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她已经嫁了人？可若是已经嫁人，怎么会和弟弟单独上路，来江南投奔亲戚呢？看气色和打扮，也不像是丧夫啊？
船夫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转而继续开始介绍沿途风光。
等到小船靠岸，戚卓容付了钱，正想招呼裴祯元，转头便看见他已经脚步虚浮地上了岸，她只好自己背起遗落的包袱，提着裙摆踩上岸边，道：“你等等我！”
船夫坐在船头，撑着下巴，唉了一声。
模样长得挺周正，可怎么一点都没有君子之风呢？也不知道这姐姐是怎么招惹他了，做弟弟的，竟然一路冷脸相待，靠岸了也不知道提个包袱，扶姐姐上岸，怎么能这样？真不是大丈夫所为。
算了，别人的家事，他也管不着。
船夫摇摇头，回到舱内，去整理自己的钱袋子了。
“你怎么了？”戚卓容追上裴祯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问道。
裴祯元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戚卓容哪里会信，所幸江南水路发达，岸边便是凤阳府，她拉着裴祯元，匆匆入城找了间客栈，刚进门，她还正想说让裴祯元好好坐着，她去喊个大夫过来，便见裴祯元猛地冲到角落，跪在地上，对着一只盂盆吐得昏天黑地。
戚卓容：“……”
原来是晕船了，真难为他憋这么久。
她推开窗子，打好水，静静地等着。裴祯元终于吐完，靠着墙壁，双眼空洞地喘息着。
戚卓容走过来，给他递了杯温水：“漱漱口。”
裴祯元漱了，她又用浸过水的帕子替他揩了揩嘴，然后喊了客栈小厮，打赏了一点小钱，让他帮忙处理一下盂盆。
“既然晕船，怎么还非要坐？”她问。
裴祯元缩在墙角，有些委屈又有些难为情道：“我又没坐过船，所以想坐一坐，谁知道会晕船嘛！”
说出去也够丢人的。
戚卓容叹了口气，将他从墙角拽出来，扶到床上：“你还是躺着歇会儿罢。”京城多旱地，他打小没见过什么水，别说坐船了，连凫水都不会，实在不该对他有太高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