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祯元脑袋仍有些晕,一沾床,才觉得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到醒来,却发现窗外天都快黑了,不由一惊,猛地坐起,道:“什么时辰了?”
“不急,刚过酉时。”戚卓容正在算着他们一路以来的花费,闻言合上小册,笑了笑,“饿了吗?我刚才问过了,江南富庶,宵禁并不如京城一般严格,夜市能开到很晚。”
被她这么一问,裴祯元才意识到下午那么一折腾,此刻腹中空空,确实饿了。
“吃什么?”他问道。
“随意。”戚卓容起身,“边走边看就是了。”
两人相伴走出客栈,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街道上仍旧人流如潮,热闹非凡。
裴祯元揣着袖子感叹:“若是京城也这么热闹,那就好了。”
“京城若是也这么热闹,恐怕五城兵马司又得增添人手,多少勋贵夜不能寐。”戚卓容笑道。
裴祯元也是随口一说,京城重地,当然不能如这等商业贸易之都一般,自由放纵。
江南美食多精致小巧,两人陆续在摊边买了一些小食捧在手里,边走边吃,倒也不觉得累。看到有什么沿街卖艺的,也会驻足停下瞧瞧热闹。
戚卓容怀念道:“你记不记得,你八岁的时候,我带你出宫,你爱看花灯,爱看吹糖人的,还爱看吞剑喷火的把戏,你打赏的银钱,还是我给出的呢。”
裴祯元睨她:“怎么,想讨债啊?”
戚卓容一愣,随即笑道:“这么多年,按照上涨的物价来算,你少说也欠我五百两。”她伸出手,“快,还钱!”
“哪来的五百两,你这是高利黑钱!”裴祯元说。
戚卓容把手举得更高,在他面前晃了晃:“少废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又不是没有钱!”
“我就是没有钱!”裴祯元理直气壮,把下巴往她手心一搁,“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戚卓容哼了一声,在他下巴上挠了一把:“你才值几个钱。”
两个人吵吵闹闹逛了一路,还买了不少华而不实的小物件儿,全都归裴祯元提。最后又逛饿了,两人便找了家路边铺子,坐下来,各点了一碗红汤面。面条细软爽滑,汤汁鲜香浓郁,十分饱腹。
玩乐结束,两个人回到客栈,洗漱一番后躺下,戚卓容问他:“明天做些什么?”
“听说这里的游湖夜景不错,明晚不如也去一趟?”
“哟,就你这晕船的架势,还敢游湖?”戚卓容啧了一声。
裴祯元握拳:“今日是初次,不适应罢了!明日换艘安稳的大船,一定行!”
戚卓容哂笑一声,他既然如此好强,那便随他去好了。
次日,二人睡到自然醒,找了家小酒馆坐下吃午饭。这种小酒馆,菜色一般,但是人多嘴杂,很适合观察民间百态。
二人边吃边偷听,大多都是一些奇闻异事或家长里短,倒没什么需要他们在意的地方。看到大家日子都过得还行,戚卓容很满意,裴祯元也很满意。
凤阳府巨贾众多,根本不缺花钱的主,因此湖面上的大船早就被提前预订满,戚卓容他们晚来一步,只剩了一些中等的客船,并且还得与人拼座。
戚卓容用眼神询问裴祯元。
裴祯元看出了她的疑问:船上有别人,万一你晕船了,丢人现眼怎么办?
裴祯元一咬牙,男人不能说不行!否则以后还不知要被她嘲笑多久!
“订座!”他毅然决然道。
戚卓容只好一边付订金,一边问船家:“若是船上有人晕船了,怎么办?”
船家笑道:“咱们的船稳得很,极少有人晕船,若是真怕晕,可以去药铺买些清神的草药片含着,很便宜,到处都有卖的。”
戚卓容接过预订双人船位的凭据,挽住裴祯元的胳膊,笑道:“那咱们去买点儿?”
裴祯元想了又想,才勉强道:“好。”
到了夜晚,湖岸边逐渐喧嚣起来。
戚卓容和裴祯元一前一后登上了船,这船内大约能容十个人,他们并排在船尾坐下。因为容貌出众,所以很快吸引了船上其他人的目光。但其他人也就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未刻意来搭讪。
船开了,夜风拂面,船头装点的鲜花花瓣轻轻如水,荡开圈圈涟漪。不知是哪艘阔绰的花船上点了歌姬,歌声缥缈动人,乐音婉转悠扬,倒叫其他船上的客人也占了便宜。
戚卓容低声问裴祯元:“你还好么?”
裴祯元点点头:“还好。”
昨日是为了图快捷,乘坐的小舟入城,稍微起个什么风,舟身便来回晃荡,但今日是特制的客船,比那一叶小舟稳当得多,加上是城内湖面,也没什么风浪,他舌底又压了一片药草叶,自然全无昨日的晕头转向。
他还有闲心趴在边沿上与她调笑:“姐姐,今日这船钱,是算在你头上还是我头上啊?”
戚卓容立刻道:“你还欠我五百两,自然是算在你头上。”
裴祯元懒洋洋道:“那我可还不起,这账还是先赖着罢!”
他们对面也坐了一男一女,正低声说着什么,戚卓容耳朵尖,只听那男子道:“你瞧瞧别人家的姐弟,感情多么好,欠了钱也不在意,你怎么老和哥哥过不去呢?父亲母亲不给你钱,是怕你大手大脚乱花,你既然本就是想来游湖,那哥哥带你来,花哥哥的钱,不是正好么?你又在怄什么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