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我在这忙着呢,这客栈里人来人往,哪会看那么仔细。”掌柜说,“定是你看错了,好端端的,知府大人来此做什么?若是真来了,又岂会一声不吭?对了,公子你有何事?是住店?”
“不是,我找个朋友。”华充藏下疑惑,道,“我先上去了。”
掌柜便没有再管他。
华充上了楼梯,行至那扇房门前,却停住了脚步。
里面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华充纠结片刻,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房门缝隙边,凝神细听。
“这就走了?”是燕夫人的声音。
袁公子应了一声:“继续留着做什么?显得好像我们非得在这监视夏颍似的。都说了让他别来,他还非来。”
燕夫人哂笑一声:“大约是你可以让他不来,但他不能当真。”
夏颍?华充心里一个咯噔,这不是知府大人的名讳么?他们如此直呼其名,看来真的是东厂的人!那方才急匆匆从客栈里出去的人,也确实是夏知府无疑了!
“看他这办事效率,大约也不必我们多操心。”袁公子道,“至于女学之事,凤阳定不是独一例,等你我上朝再议。”
上朝?东厂还上朝?华充愣了愣。
不对,这意思是,他和燕夫人都要上朝?京城现在都可以让女子上朝了?
“如何?我说来江南,确实收获不少。”燕夫人的声音愈来愈近,“这江南的景美,人也有意思。”
话音未落,一柄短剑便从门缝中刺出,直指华充咽喉。
华充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房门打开,那柄短剑在燕夫人手中挽了个花,收入鞘中。
“华公子。”她似笑非笑道,“今日也是来送东西的?”
华充看着她,又看了看好整以暇坐在桌边的袁公子,冷汗涔涔而下。袁公子,燕夫人,东厂,上朝……
他眼前一黑,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完了,完了。他万念俱灰地想,他真是狗胆包天,不仅觊觎当朝皇后,甚至还讥讽当今圣上,给他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留他性命到今天,陛下与娘娘着实是仁慈。
“何必行此大礼啊,华公子。”裴祯元笑道,“是知道我与夫人要走了,特来相送?”
“草民……不是,小人……小人……”华充艰难开口,却不知如何继续。
“起来罢。”裴祯元拎起桌上的包袱,与他擦肩而过,“今日之事,便不与你计较。你也最好忘了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华充砰砰磕头,眼眶通红:“小人明白!”
这话的意思就是还能留他一命,华充感恩戴德,哪还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在地上跪了许久,直到小二疑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这位客官,你在这里做什么?”
华充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也顾不上丢脸,踉跄着起身,看着小二进屋收拾,问道:“住这间的人呢?”
“刚刚退房走了哇。”小二说,“你要住这儿吗?”
华充摇摇头,跌跌撞撞地下了楼,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潮,盛夏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第137章 番外·江南记5
戚卓容生病了。
她身体一向很好,乍然病倒,弄得裴祯元心惊胆战,但因为人在江南小镇,一时之间也请不到太好的大夫。
镇上的老大夫把完脉道:“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所以腹中不适,又引发头疼脑热。喝几帖药就行了,公子不必惊慌。”
裴祯元不信:“她吃的我也都吃过,我怎么没有生病?你再看看呢!”
老大夫对裴祯元的一惊一乍很是不满:“各人本就有各人的体质,难不成你们两个每次都是同时生同样的病?”
裴祯元悻悻地取了药,亲自去给戚卓容煎好,回来稍微吹凉,放在床头。
戚卓容盖了床薄被,因为有些低热,所以睡得不太安稳。唇色浅淡,眉尖微蹙,竟有几分罕见的病弱美人的味道。
裴祯元推了推她:“阿姣,起来,喝了药再睡。”
戚卓容睁开眼睛,却也恹恹地不想动,裴祯元弯下腰将她扶起,垫了几个靠枕在她身后,端了药碗,调羹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我煎的,温度正好。”
戚卓容慢慢地喝着药,裴祯元一边一勺一勺喂她,一边嘟囔道:“若是几帖下去不见效,那便是庸医!”
戚卓容终于笑了笑:“他说的倒也有可能,昨日在街上买了块炉饼,想来是里面的肉不大新鲜,被香料盖了过去,昨夜开始就有些不适了。”
“小地方就是这样,我回头再去找那个卖饼的算账!”裴祯元气道。他想起来了,当时他不饿,那块饼只意思意思咬了一口,大半还是饼皮,所以他才无事。
喂完药,裴祯元正准备去洗碗,却被戚卓容拉住了袖子:“陪我一会儿。”
她声音很轻,眼睛也闭着,但裴祯元听得很清楚。
她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柔弱的时候,也几乎从未主动说过这样直白的请求,裴祯元当即脱了靴,更了衣,扶她躺下,自己也钻进了被子,轻轻抱住她。
她的皮肤有些烫,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问:“要不要我去给你弄点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