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剑却道:“这位桓郎君的射艺,听闻就连庾府君都是赞许的。”
“小舅也赞许?”司马兴男挑了挑长眉,“桓郎君?那是谁?”
司书道:“听闻就是名士桓彝长子,刚袭万宁县男爵位的桓温,桓郎君。”
“桓温?”司马兴男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却来了兴致。她朝殿外走去,道:“走,去看看。”
司书、司剑对望一眼,急忙快步跟上。
司马兴男带着两名侍女走近射场,远远望见司马衍两腿伸直,闲闲坐在胡床上,庾翼侍立一旁。另有名男子,正弯弓搭箭,将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看来臂力不小。
那人手一松,只听闻隐约的弓弦声,长箭如流星般地朝箭靶飞去,正中红心,箭翎犹在震颤不已。
庾翼已拍手道:“好箭法!”
司马衍凝目望去,见那箭簇深深插入靶子,也点头赞道:“小舅说的不错,桓卿果然善射。”
桓温回过身来,谦逊道:“陛下、府君谬赞了!”
“只射了一箭,就说是好箭法,有点为时过早了吧?”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了桓温耳中,他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宫装丽人,带着两名侍女,款款行来,发髻上的步摇垂下一串红珊瑚珠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与时下的标准相比,她的步子有些快,却仍然不失优雅。
庾翼捻须笑道:“这位是南康长公主。”
桓温正在纳闷,这女子并非已婚妇人打扮,行事又十分恣意,正在暗暗猜测是谁,听庾翼说是南康长公主,急忙躬身行礼道:“臣桓温,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的脸低垂,却见那一双剑眉,和挺直的鼻梁,方正的下巴,司马兴男脸上微微泛起笑意,道:“免礼。”又向司马衍行了一礼,向庾翼点头示意,最后又转向桓温道:“你可敢再多射几箭?”
“这……”桓温看看司马衍,又看看庾翼。
司马衍不动声色,道:“我这位皇姐,箭法也还不错,一向不服人。桓卿就再射几箭,让她看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诺。”
桓温又从箭囊中取了一支箭,弯弓搭箭,手一松,箭矢离弦飞出,如同上一支箭一样,正中红心。他又取了几支箭,又全中红心。
庾翼在旁叹道:“‘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元子可当此称!”
司马兴男脸上也不禁流露出敬佩之色,道:“看来你的箭法,是苦练过的。”
司马衍忽道:“皇姐,你不是苦于自己的箭法无法提高吗?要不,让桓卿指点你一下,如何?”
司马兴男笑道:“好啊。不过这张弓是两石的,我可拉不开。”
早有机灵的内侍献上另一张弓。司马兴男接过弓,对桓温笑道:“还请你指点。”说完,便取了一只箭,搭在弓上。
这大出桓温意料之外,但皇帝如此吩咐,公主又拉开了架势,他求救般地朝庾翼看去,却见他正捻须微笑,只好硬着头皮道:“哦,公主的左肩还要往下沉一点,手臂还要伸直一点,对了,就是这样……”
几日后。庾翼在府中设下私宴,单独宴请桓温。
等酒菜上罢,两人饮了些酒,吃了些菜,都有了些许酒意。
庾翼摆了摆手,先前在一旁服侍、给两人布菜上酒的侍女,廊下吹笙调弦的两名女伎,都躬身徐徐退下。庾翼这才转向桓温笑道:“元子,陛下已打算任命你为琅琊内史。恭喜你了。”
桓温不禁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琅琊内史就是琅琊王封国的相,但由中央政府任命,职位相当于太守。但因为北方沦陷,此时的琅琊国并非原先隶属徐州的琅琊国,而是迁到建康附近的侨郡。虽然是侨郡,但毕竟也是一郡太守,更何况,由于当年南渡、建立东晋政权的晋元帝司马睿便曾受封为琅琊王,所以琅琊王一职,在东晋有着极为特殊的政治意义。
想到此处,桓温急忙拱手道:“我知道,这必然是庾公的提携之功。温在此多谢庾公了!”
庾翼摆了摆手,笑道:“还有一桩喜事。”
“哦?”
“陛下打算,将南康长公主许配给你。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桓温端起酒杯,正要将杯送至唇边,闻言停下手,愕然看向庾翼。
庾翼笑了,这人是太欢喜了,所以怀疑自己听错了吗?便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元子,你可愿尚南康公主?”
“尚……南康公主?”桓温艰难地重复了一遍。
庾翼点头道:“陛下让我问问你的意思。据他说,公主也不反对。”
却见桓温眼睛微睁,眉头微皱,脸上只有残存的惊讶,却无自己预计中的惊喜,庾翼不禁心中一沉,皱眉道:“难道你不愿意?元子,尚主之后,可是对你的仕途有利。”
桓温急忙道:“不是,只是这个消息实在突然,我……”
庾翼道:“陛下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之所以没有直接下旨,而是让我先问你的意思,就是希望你是心甘情愿地迎娶公主。毕竟,兴男与陛下一母同胞,他们的母亲又早逝,他也希望公主能嫁得称心如意。”
“我……”桓温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可是怕公主骄纵,或者还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庾翼语重心长地道:“兴男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虽然喜爱舞刀弄剑,但却不是不懂事的人。元子,你的家世不同于常人,如果能尚主,陛下才会放心,此次机会难得,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给我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