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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_小狐濡尾【完结+番外】(74)

  她开心不起来,反而愈发的沉重。

  这日未至下值,却见许多官员收拾起东西出了衙门,才想起是一年两度的皇家射御。女帝即位之后,为提倡武术、让贵族和朝官不忘立国之本,恢复此古制。凡功勋贵爵、朝廷命官及其家眷,均可前去参观,自认骑术优秀者,亦可参与围猎。

  两个职方司的同僚过来招呼她:“钧直不去?”

  她摇摇头。

  年长些的同僚笑道:“这一次的可格外精彩,这几日的连轴转,也该好好休息下。”另一个挤眉弄眼撺掇道:“可不是,钧直难道不想见一见天姿国色的鸾郡主?”

  左钧直打趣他道:“名花已有主,你要去松土?”

  那同僚睁大眼睛道:“那当然了。这次围猎就是要给鸾郡主选郡马的呀,钧直你不知道?”

  左钧直这才意识到鸾郡主确实是已经及笄了,脱口道:“谁都晓得鸾郡主心仪括羽,直接点了括羽做郡马不就得了,何必多此一举?”

  年长些的同僚点拨道:“要这样轻轻巧巧点了括羽,其他人可定是会腹诽了。鸾郡主是个心气儿高的,自然要让括羽好好表现一番,让别人输得心服口服。”

  另一个却十分不赞同:“括羽不过是名声在外,有谁见过他的真功夫?这射御他还一次都没去过,说不定他过去那些事儿,都是别人胡编出来的,谁晓得他是不是个银样儿镴枪头?小爷还真要去试一试!”

  年长些的同僚大笑:“你看你看,说的就是你!人家不去射御,那是怕让像你这样的人出丑!”

  眼看着两个人针锋相对地打起了嘴仗,左钧直无奈摇摇头,给俩人倒了两杯茶润嗓子,抱着案卷默默去一边坐了。

  不知不觉天色便黑了,兵部衙门里空无一人。还有一个折子要誊,左钧直吃了些干粮,捻亮了灯,一笔一划地抄。这誊折子是个精细活儿,字儿自是要好看不说,一丁点儿都错不得,一星半点儿的墨迹也要不得,不然便得从头再写。

  左钧直好容易写完,摊开了放在书案上晾干,忽然听见窸窣轻响,从窗外跳进一个人来。

  黑发黑眉黑眼儿,青衣秀姿,带着些草木清香。

  他突兀地撑到她案前,咬牙问道:“姐姐,你要嫁刘徽?”

  语气焦躁,颇是不善。

  左钧直收折起身,“是。”

  “你不可以嫁!”他大步过去拦住左钧直,“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左钧直心中一凛,听这话,常胜竟是已经知道了刘徽的身份?转念又觉得不对,倘是他知道,皇帝和云沉澜早对刘徽下手了。

  “刘爷便是刘爷,我嫁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身份。”

  她言语冷冷,绕过他走开。常胜一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姐姐,你想清楚些,你是真心喜欢他?”

  左钧直奋力想脱开他,怎敌得过他的力气,张嘴便喝道:“来人哪!”

  门外果然很快就有守衙官兵拍门道:“左大人!”

  不待左钧直答言,常胜回头冷声道:“是我!退下!”门外瞬间没了声儿。

  这小子竟然还学会以势压人了!左钧直心中气愤,仰着脸硬梆梆道:“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嫁他,你能怎么着吧?”

  常胜眼中的黑气蓄积起来,汹涌成翻滚浓云巨潮。猛然扣住左钧直双肩,将她压上旁边的案卷柜子,狠狠咬上了她的唇。

  这一咬带着十二分的蛮力和怒火,一下子便见了血。他却丝毫不懂得何为怜香惜玉,倒似一头嗜血的凶狼,一尝到血腥味便就着那伤处蛮横一吮。

  左钧直疼得嘶叫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他,一巴掌便甩上了他的脸。

  趁着常胜怔楞之际,她匆匆奔出了衙门。

  常胜仍是一路尾随而来。月色下眼色黑得吓人。

  左钧直“哐”的一声将他关在房外时,听见他说:“姐姐,你心里头,真的没有一丁点我的位置?”

  “我只有一夜的时间。我求你,回心转意。”

  后一句话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个字眼儿都梗在喉咙里,嚼干了的甘蔗渣儿那般生硬硌人。

  左钧直伏在床上,一颗心仿佛一时泡在滚水里,一时又埋进了冰雪里,一阵儿一阵儿的发疟疾般难受。她知道常胜还站在门外。春寒料峭,夜中尤甚。在以往,他有时候夜里跑来,她定是会扔他一床薄毯,灌个热水坛子来让他抱着暖身子。

  可她今夜是铁了心要断了他这个念想。

  一整夜,左钧直都未能入眠,辗转反侧,一颗心沉沉浮浮,焦躁难安。一闭眼,眼前就是过去种种画面杂乱闪过,而更多的,是方才常胜那蛮横无理的一吻——如果那勉强还能算是吻的话。

  他怎会如此大胆?

  他对她的这份心思,有多久了?

  从没有人如此亲过她。

  ——连刘徽也没有。

  他怎敢……

  心乱如麻。

  一抬头,天边已是鱼肚白,浅浅浮起些许金色霞光。

  门外有细小的动静,似乎响起极轻的“哒”的一声。

  左钧直惊觉而起,他说,他只有一夜时间,是什么意思?

  霍的拉开门,只见微茫的的青色身影在曙光中缩成一个小点,渺如黄鹤,转瞬不见。

  左钧直的心刹那间塌了一方。一回头,门楣上挂着一枚朱红穗子,穗子上穿着一颗通红锃亮的珠子一样的物事,晨风中寂寥而安静地摇曳。

  那穗子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只那一瞬,仿佛天地间都静了,失却了颜色,只那朱红穗子轻轻地摇晃,穗丝儿一根撞着一根,顽皮地跳荡起来,弹到那枚赤红珠子上。

  他把这穗子还给了她。

  她忽然心中生出一种感觉,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伤透了他的心,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珠子红得耀眼,红得触目惊心,红得好似一滴鲜血,又似一颗跃动的心脏。

  常胜走了。

  从来都是他扭股儿糖似的厮缠在她身边,央着她、求着她理睬他,不要离开他。她如此的习惯了他的陪伴,于是觉得理所当然,于是更加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离不开她,他也不会主动离开她。

  她何曾想过他的感受。

  她要断了他的念想,却没想到他这一走,疼的却是自己。

  左钧直猛然向前蹿了两步,常胜,常胜,我心里是有你的。我心里早就有你了,可是我不知道。

  她心中疯狂地呼喊,她甚至想大声地叫出来。

  可是白云悠悠,黄鹤杳然,昔人何处?

  左钧直心头一片茫然,在房中发了半日的呆,直到将近午时,才眼底发青地进了兵部衙门。一进职方司,便见里面乱哄哄的一片。

  昨儿那个去参加围猎的同僚高高踞坐在书案上,指手画脚说得唾沫横飞,身旁钦慕地围了一圈儿大小兵部官员。

  “……你们这些人啊,真是胆小!一听说八英中未婚的五个和括羽都要去参加围猎和选郡马,一个个都临阵脱逃,且!小爷虽然没选上,可是其他人也没一个选上呀,所以小爷也不算是输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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