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轻轻拍打起，让棉花蓬松。
陆时城两手抄在裤兜里，静静看她，这场景熟悉而遥远。
“你午休会儿吧。”她脸热热的，“先盖我的被子，还有，刚才不让你喝酒，你偏喝，回头怎么开车？司机在车里等你的吗？”
说着，恍然一悟，“他怎么吃饭呀？”
“没带司机，我今晚想住下来。”陆时城握她手腕，手指摩挲细嫩肌肤，久违的悸动忽战栗传来。
那一点一点的缱绻之意，也就生长。
缱绻得人心都跟着痛了。
云昭没说什么，让他午休，自己出来到村口的商店买新牙刷毛巾拖鞋水盆。
眼睛瞄半天，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临出来，撞上老板娘，腼腆低问：“你们有男士内裤吗？”
老板娘瞧着她笑，挺暧昧，云昭眨着眼撒谎：“家里来亲戚了。”
倒真有，不过瞧着土气质感又差，她为难，还是买回来。
清水过一遍，放太阳底下曝晒。
老人似乎有意识给两人留相处空间，带着小马扎，到人场里看打牌的去了。
东西放好，她往床上一探，这人本没有午睡习惯这次睡的却快，床边，是他沾满枯草的皮鞋。
弯腰给他摆了双拖鞋，把皮鞋拿出来。
云昭在廊下坐了，用干抹布清理鞋子。阳光照的人眼睛睁不开，后来，她托腮，慢慢打起盹儿，豆豆在脚边睡的死沉。
陆时城出来时，一看到的，便是那条男士内裤用衣服撑子撑得变形。再看云昭，头发垂落，闪着动人光泽，脚边还放着他的鞋，恢复整洁，他心里便起涟漪。
豆豆最谄媚，眼都没睁，尾巴先摇起来。
他看她许久，想起东山最后给她的灰凉绝裂。那份痛，不期而至，从时间的河里溯回，在心口上再一次烫出深窟，汩汩的不知流淌的是血是泪。
胳臂一滑，猛地受惊，云昭惺忪着眼抬头。
“你醒了？”
陆时城就这么沉沉看她，是了，这个世上没有比她更温柔解心意的女孩子。为什么舍得伤害她？
她就是她，他遇见她，注定会爱上她。
“我带你出去逛逛？”云昭站起身，走下来，陆时城张开怀抱把纤弱身影揽到胸口，双手捧她脸，日光倾斜，落在面庞是温暖的金色。
“对不起，昭昭，我这话听起来苍白没用，给我个机会让我对你好。”他低首，额头与她相抵，“我知道，你应该永远恨我的。”
云昭睫毛颤动，眼睛清亮如昔：“我不喜欢恨别人，你看，这么好的太阳，为什么要用在恨上？陆时城，你还恨我吗？”
他眼泪一下上来，毫无预兆。
哽咽到失言。
多少个夜，他一想到两人最后在东山，那种痛像放桌子上腕表里的时间，一刻不停的走，也停不下来。
眼睫这么垂着，泪水滑落，他要从何说起？一切又不必说。
两人先去车里取了件外套，顺便拿烟，云昭为他点上，却是低声嘱托：“慢慢戒了吧，我怕对你身体不好。”
他笑笑：“好，我现在其实也很少抽，偶尔。”
路上碰到从镇上集市回来的老大爷，蹬着三轮车，小玻璃柜里是卖剩的零星冰糖葫芦。
云昭看见了，冲他笑：“你给我买一串儿。”
陆时城夹着烟，摸出钱夹，递给她。
目光下视，他看向她，云昭在接钱夹时想要说“我要你给我买”，可瞧他深邃眼睛大约明白些什么，低头打开钱夹，想了想，并没有往最里层去探究。
只是买了冰糖葫芦，又还给他。
“昭昭。”陆时城捏着钱夹，想说什么，看她慢慢咬那一颗亮晶晶甜蜜蜜的冰糖葫芦忽然笑了笑，不再强求。
时间过得快，日头西去，有泥土翻起的新凉味道。到晚上，云昭收拾完碗筷，准备烧水。
“这儿条件太简陋，你凑合下，行吗？”她想起那条内裤，脸又红了。陆时城坐到她旁边，在灶台前守着，看云昭歪起脑袋对着灶膛吹了几口气。
火便燃了起来。
“你从小就这么懂事吗？”他人变得沉静，心跟着柔软，为人三十几载第一次在这偏僻村落里度过这样安宁的夜，几声犬吠隐约来，天上星子透亮，缀在丝绒般的夜空。
云昭浅笑，慢慢添柴：“才不是，老家人都嫌我娇气，说爷爷惯着我。爷爷老了，我如今学会了好多东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烧热水，是在隔壁的婶子家，自告奋勇要帮忙，一股脑塞好多柴，搞的人家里狼烟四起，呛死人了。”
夜色微凉。
她的小脸映着火光的亮与红，他看着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相同的一幕，就像他看到她在打桂花，花雨隔断视线，可她一身好风景。
此情此景，恍惚如在时间的河里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整颗心，牵动一下，就要碎一地。
“你爷爷老了，我在，别害怕。”他把一根根修剪整齐的废树枝递她，云昭接过，又不说话了，火哔哔剥剥地响。
“中盛证券出这些事，你还好吗？”她疑心他的清瘦。
陆时城瞥她一眼，微笑说：“总会有起伏的，风浪来了就扛着其实没那么难。现在，整个集团我想试着看引入联席CEO机制效果如何，不过管理层一直都集中在四十五到五十岁这个年龄段，年轻几岁，精力总归更充沛些，要高瞻远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