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只是,又要回去。
何唯收起手机,思念之余,还有些不安。她不禁怀疑自己的“懂事”是不是不合时宜?也许她应该撒娇示弱留下他才对。可她也知道,爱上一只雄鹰,不能指望像天鹅一样终日耳鬓厮磨。
她的不安,不全是因为周熠。
回来几天了,老爸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工作需要早出晚归,竟然没和她打过照面,只是通过几次电话,言简意赅,没一句废话。
而妈妈就更奇怪,也忙得见不到面。
对于她要出国留学,妈妈当然赞同,在电话里明显松了口气,但是她敏感地觉得,那个“如释重负”似乎还藏了些别的东西。
跟老爸起码通话正常,跟老妈电话都不畅通。
今天她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打去办公室,秘书说田总监两三天没上班了,请了事假。她忽然想到,也许妈妈是跟那个人在一起。虽然她现在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的生父,但也不能带着谜团走。
次日上午,何唯去了趟公寓。
那次田云岚找上门,没能说服女儿跟自己回去,但留了一串钥匙。
从客厅和卧室的整洁程度来看,似乎一两天内主人都没回来过。她又去了书房,一进门就觉出哪里不对。
桌上太乱了,不像是妈妈的风格,做财务的人心思细,再忙都要井然有序。妈妈常说,书桌的整洁程度反应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何唯走了过去,随手帮整理一下,然后看到一份宣传册。
封面上,赫然写着“肿瘤医院”字样。
上次见妈妈时,她就消瘦许多,以为是最近家庭变故所致。如今联想起种种迹象,何唯一下瘫坐到椅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2020.1.28
第80章 风再起时
何唯很快见到妈妈,在本地最权威的医院。
肿瘤科病房,田云岚正躺着休息,对女儿的到来颇为意外,随后淡淡笑了下,因为没化妆,脸色苍白,病容明显。
何唯的泪水瞬间涌出,问:“您打算瞒我多久?”
田云岚说:“告诉你,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
何唯哭出来:“那也多一份力量啊。”
乳腺肿瘤,初步诊断为良性。但也要经过术后病理检查才能最终确定。
田云岚想过保守治疗,看过中医,按中医说法,病因是“七情所伤,所愿不遂。”很符合她的情况。医生开了药,她也遵医嘱服用,但疗程长,这期间拍了片子,结节又长了些。西医建议尽快手术,早一点定性。
作为女性,要做这样的决定,的确是有点难。何况是田云岚这种完美主义者,连眼角出现一条细纹都如临大敌,更无法接受身体上明显的缺憾。
自去年年底,何天奎病倒,母女之间产生隔阂,又随着身世被披露,隔阂加深。但终究是母女连心,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
何唯问:“妈妈,你怕吗?”
田云岚迟疑了下,点头,“很怕。最近经常梦见你外公外婆,然后就胡思乱想,也许是……”要和他们会合了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反的。”何唯抱住妈妈,“现在不要怕了,我会保护你。”
田云岚感动之余,委屈也冒头,独自撑着的确是很辛苦。
母女之间说着体己话儿,自然绕不开一个人。
田云岚问女儿:“真的很爱他吗?”
何唯点头,眼角眉梢都是爱意。
“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何唯重重点头。
田云岚感慨:“这样也好,人这一生看似很长,长到让人三心二意,但其实也很短,短到只够爱一个人。”
“周熠他看起来像浪子,但不是。跟那个人还是有本质的不同。”
话题引到此,她留意女儿神色。
何唯睫毛忽闪,显然是听明白了,但是并没搭腔。
田云岚心里叹息。
但有些话还是得说:“妈妈希望你不要怨恨他,他当初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如果知道,他也许就不会走。这段时间她经常想这个,卓然也许会是个不错的父亲,天马行空的那种,跟孩子一块疯一起追逐艺术梦……
何唯摇头,“我不怨,反倒是很感激,因为他给了我一半生命。”
田云岚知道在女儿心里,爱是有排序的。现在排第一的或许是周熠,然后是父母,如果只认一个父亲,无疑是何天奎。眼下,父女间的坚冰尚未融化,只提供了基因的生父根本排不上队。她觉得这也不错,那个人现在也的确没法面对。
她最近没去探视,因为会被他发现异样。但她一直跟机构保持联络,知道他的进展,也听说周熠去过,不知聊了什么,但显然对他产生了积极影响。
周熠这个人,或许还存有疑点,但也算是值得托付。她不能再自以为是地决定任何人的命运了。
***
何天奎也知道了田云岚的病情。
倒不是何唯说的,而是出国日期到了,何唯却提出延期。他知道没法强求,就像当初何唯不曾抛下昏迷的他,她也不可能离开即将手术的妈妈。
他只能搬出周熠,“他知道了恐怕会反对。”
何唯说:“那就不要告诉他,免得他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