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设说完,脚步声已来到极近之处。
他从窗跃出,在外闩了门,攀上屋檐,闪身消失在屋顶。
明筝抬手抹去眼泪,来不及多想,慌忙拖着伤腿把脏污的衣裳换掉。
用水囊打湿帕子,将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擦拭干净,拢拢头发,将脏掉的衣裳团成一团塞在佛龛底下。
堪堪做完这一切,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筝,你在这儿吗?”
门被打开,明筝扶墙站起身来,“哥哥?”
明辙大喜过望,“阿筝,你真的在?我们找了你好久,怎想到你原来在这儿?”
“我……我来参佛,不小心睡着了,醒过来时,发觉门从外闩上了,哥,你怎么才来?”
今晚的一切都虚幻得像梦。
陆筠离开时,还觉得自己脚步虚浮,犹如走在云层中。
山下,明家的车马驶动,他的女孩儿被接回家人身边,随他们去了。
夏夜风中,他抬手抚了抚自己微凉的薄唇。
少女轻软的身子投入他怀,柔若无骨般的小手攀着他的衣袖,他不是柳下惠,今晚数次相触,他心里那道防线早就崩坏。他垂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原本还不确定的心意,刹那变得坚定了。
他想娶她为妻。
想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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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院内,明筝睡得很沉。
长久不曾安睡,又头部撞伤失血,她很虚弱,很需要补眠。
出奇的是这回她没有做梦。
仿佛一切告一段落,生活终于可以回归正轨。
没有前世今生,没有缠绵亲热,没有那个男人。
醒来后吃了一大碗热乎乎的蔬菜粥,体力恢复得很快。伤势处理及时得当,没留下太严重得后遗症。
那个晚上发生过的一切连同那些凌乱的梦境,终于远离她的生活。
直到边境告急的消息传来。
“听说了吗?这回陆公子也要随军出征。陆家的儿郎十六七岁都要上战场,可真不容易,瞧那陆公子蛮瘦弱的,也不知抡不抡得起刀剑。”张姑娘边吃点心,边把听来的消息说给明筝知道。
这时候的陆筠在京城各家公子之中,格外没有存在感。
他不常出现在公共场合,即便出现,也很少说话,顶着一张冷脸,不像梁霄那么风趣幽默,也没什么不得了的才名被传出来。
明筝听得这话,心里有些不自在,“哪里瘦弱了?他力气很大的,只是看起来清瘦罢了。”身材虽还没有几年后那么健硕,但现在也是很结实。
张姑娘瞟了她一眼,“阿筝,你怎么知道他力气大?”
明筝哽了一下。
张姑娘没有继续纠结,顺势道:“上战场历练个几年,也许会不一样吧。我瞧别的人家,上战场前一般都要娶门媳妇,留个后才走,就是怕有什么意外回不来。不过这次战情紧急,多半来不及了,今日午后点兵,明儿一早就得启程,陆公子的婚事,就不知什么时候能说了。原本我表姑姑还有意,想把闺女说给他……小子没福气,我那表妹,可是个出挑的大美女。”
明筝蹙眉,拈了块点心塞入口中,心不在焉地吃了。
他明日就出征。
一走数年。
带着一身伤回来,从那个寡言执拗的少年,成长为更孤绝冰冷的男人。
明筝在屋中踱着步,她坐立不安。
她想见见他。
没法欺骗自己,她真的在意他。
她好想他。
此时的陆筠立在明家墙外。他踯躅着,该用什么法子能让她愿意见他一面,与他说说话?名不正言不顺,原本谋划着提亲,可战事来得太急,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给她一个交代。
她若愿意等,可以等到明年他班师回京……
吱呀一声,不远处的角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隙。
陆筠震惊地望过去,见女孩也是满面错愕地朝他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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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后穿过巷子,她在前,他在后,一言不发地转过几道弯。
来到小巷口的柳树下,墙的那一边就是喧哗的闹市。
她停下来,折了段柳条在手,半晌没说话。
陆筠也沉默着,他很紧张,跟女孩子独处的经验太少,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不知沉默了多久,天边晚霞染了微沉的青蓝,就要天黑了,她不能离家太久,胭脂在几十丈外焦急地等待着她。今天所行实在出格,若给人抓住把柄,又是一条万劫不复的罪证。
可出奇的,她并不觉得害怕。
“明天就走?”她百般纠结,缓缓开口,就这么开始了话题。
“嗯。”他点头,“你听说了?”
垂着眼,注视着姑娘裙摆,她的伤势不知恢复得怎么样了,留了疤痕了吧?还疼不疼?
“保重……”好像话题就此就可终止了,明筝搜肠刮肚,却找不出更多的话题出来。
陆筠也是这样想,好不容易见到了她,不能就这样干巴巴的发着呆浪费时间。“你等我。”他急切的说。
明筝怔了下,旋即意会过来,他是要她等他回来……脸上一点点漫上红晕,心道习武的人都这样直接吗?什么甜言蜜语都没说,开口就要人许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