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沈芳宁的心猛然一跳。
第9章 回府 只怕这件事,香禄院那位还蒙在鼓……
他目光如炬,与沈芳宁觌面对视。温润如玉的嗓音轻轻地刮过沈芳宁的耳畔,这让她的耳尖痒酥酥的。
傅正则一向都叫她“三姑娘”,可偏偏芳宁二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多了那几分缱绻。吃味的话语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让沈芳宁瞪圆了眼睛——怎么还计较起来了呢?
她偏过头,发梢拂过掌心,痒得让她握住了这一把青丝。窗外的雨潇潇地落,天顿时又变得暗淡起来,屋内的光也远不如之前亮堂。
这场雨,断断续续、没完没了的。
她握着手炉,朝着傅正则冁然一笑。丹唇一牵,露出两个梨涡。少女的眼眸柔媚,粉粉嫩嫩的耳垂,让人观之可亲。
傅正则的手指微动——
“姑娘,喝药了。”
吱吱嘎嘎的木门再次开启,傅正则的眼神收回来,掠过一丝可惜。
沈芳宁全然被琉璃手中的药吸引住了,她一听,就觉得这药喝一口如啮檗吞针。她蹙然地看向琉璃走来的方向,眼神悁悁不快。
琉璃先朝傅正则屈膝行礼,她手里端着一碗黑釉宽口碗,里面盛着深褐色的药汁。整个狭小的卧榻边,霸道地被充斥着这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傅正则见了,便说道:“把药给我吧。”说完他便接过琉璃手中的药,羹匙搅动着药汁——沈芳宁只觉得味道越发浓烈了。
他舀起一勺药,递在沈芳宁的嘴边。沈芳宁迫于无奈,只能顺着傅正则的动作,偏过头去喝。
嘴巴里的药味滑入喉中,却依旧冲上鼻尖。这让她微不可查地轻敛长眉。
而琉璃惊讶地左右瞟觑沈芳宁和傅正则,在他们两人之间盘桓。
接着她朝着沈芳宁道:“姑娘,外面下着大雨,山下的路被滑下来的山泥封住了,听寺庙里的师父说要明日才能回去。”
明日?
沈芳宁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这一下午,她只觉得疲累。傅正则在一旁没有说什么话,他只是不厌其烦地一口一口喂着沈芳宁喝着药。
沈芳宁在和琉璃说话,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将药喝到底了。
沈芳宁再凑过去时,扑了一个空。她羞赧地看着傅正则,嘴巴里却突然被塞进了一颗金丝蜜枣。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向傅正则。
蜜枣甜滋滋的,蜂蜜的甜腻融化掉了药汁遗留在嘴里的苦涩。
傅正则被她的表情所逗笑了,他问道:“甜吗?”
沈芳宁晕乎乎地点点头。
傅正则看起来很高兴,但她只迷糊了一刹那,就问道:“你怎么有蜜饯?”
“是因为二爷说这药比寻常的药要苦的多,让人去找师父拿的。”琉璃在一旁接过沈芳宁的话。
“蜜饯是小孩子吃的了……”沈芳宁听了,小声嗫嚅道。
这一说,琉璃却低头浅笑起来。惹得沈芳宁频频地看向她,秀眸瞪服琉璃,让她乖的跟个鹌鹑似的。
随着曜灵西匿,暮色冥冥,雨珠抖落一地潦水。杳杳钟声,佛门净地,更是寂静一片。
昏黄的灯芯燃起,烛火跳动,沈芳宁静静地趴在床榻上。琉璃在给她换着药。
“他们好狠的心,也下得了如此重手!”琉璃一边将药敷在她的肩膀处,如雪白、如胰子一样细腻丝滑的肌肤上突兀的有一道暗红色的伤口。伤口不深,小拇指长,却依旧能看见渗出的血珠。白色的粉末倒在伤口上,让沈芳宁咬着牙嘶了一声。粉嫩的唇被咬得发白,她的额头生出密密的细汗。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琥珀端着一碗清淡的白粥并上两碟小菜走了进来,她将漆盘放到案上。
此时,白色的纱布缠裹在她的腋下,和她雪肤融为一体。沈芳宁将垮到手腕上的领子拉了回来,她小心地动作着。将橘色的系带系好,如瀑的青丝被她拨回到肩后。她趿着绣鞋,走到圈椅里坐下。
她摸到了碗沿,温温的。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素鸡,细嚼慢咽地吃着。
“傅二爷也是有心了,听说明天彭程送姑娘和我们回沈家。”彭程便是之前那个眼神凌厉的护卫。
沈芳宁听了,眸子里盈着她也没有察觉到的高兴。
但琉璃与琥珀一致认为,傅二爷这是对她们姑娘上心了。
翌日,天大亮。雨渐渐停了下来,青草翠绿欲滴。沈芳宁走到佛寺外的台阶上,对着背对她的傅正则轻轻的喊了一声,“二爷。”
她似乎做不到在光天化日之下亲昵地喊男子的字。可姑娘清越的声音,让人心生愉悦。傅正则也不打算为难沈芳宁——毕竟来日方长。
他偏过身,儒雅俊朗的侧脸显现在沈芳宁眼中。他和澄澈的蓝天相互映衬。天青色的直裰穿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很瘦削,但未曾有弱气。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沈芳宁再走进些,向他屈膝蹲礼,“多谢二爷今日送我回府。”她温柔的笑着,像髻边的海棠花一样,整个人鲜活明亮。
傅正则说:“别委屈了自己,万事有我撑着。”
她并不想让他受她的拖累,可好像已经挨了,她想让他和沈家的交集不那么深。沈家这样的人家,虚伪得可怕。
但依旧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便让沈芳宁鼻头一酸。她吸了几下鼻子,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