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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情隐本事_鸢园主人【完结】(67)

  那秦为敬既中了武探花,必定是要去边关塞外拚命走一遭的,鸾娘心中固然百般依恋,却不曾提及半分,恐教他贪恋京中安逸;为敬亦怕教她担惊,也不肯主动说起这些,只镇日相随温存,不使光阴虚过③。这一日下了床来,鸾娘殷勤为他梳洗更衣,又取了铜镜与他照,问道:“妾为夫君写真,可乎?”他笑道:“怎忽地想起这事来?鸾娘画工了得,自是求之不得。”她笑道:“生得恁样一副好样貌,不画了来岂不可惜?”顿了顿却垂眼道:“人生总有别离时;若你赴节④去了,我在家中也好瞧着这画念你。”他自然也是感慨非常,环了她入怀,道:“鸾娘有心了;既然要画,不若再辛苦些,请夫人也自画一幅,教我藏在里衣中,思乡怀人之时可少解愁情。”她便飞红了脸,颔首应许;更绣了一副鸳鸯帕,与他贴身用。

  方入了秋,西北戎狄便又蠢蠢欲动,屡屡侵凌边城;军情急迫,令秦为敬等一众武举良才翌日远征。前几日鸾娘诊出喜脉,两人才极欢喜,又当极伤感;鸾娘只道:“夫君安心去罢,大父大母⑤有妾孝敬;再说府中这多婢仆嬷嬷,还怕我受累不成?”为敬道:“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必事事躬亲,先顾着自己才是。”她点头道:“我知道的;在阵前败了敌人,莫辜负圣人信任。”却又低头忍泪道:“你性子莽撞,切记战场万不可逞强,不要教家里大人忧心;但望王师早日凯旋,我和孩儿去迎你来。”为敬闻言执了爱妻的手,道:“鸾娘所画所绣,我俱随身带着,必佑我平安,你且放心。”

  明日天未明时便起身,鸾娘默默为丈夫披戴甲胄,陪他拜别祖父母。秦老将军抚了抚孙儿的肩头,道:“敬儿,既是我秦家男儿,该如何做你也晓得;去罢,击退胡人,保我大宁,再回来好好地来尽你的孝——这朽木之身也等不了你几年了。”为敬不禁含泪,重重稽首;秦老将军道:“‘男儿有泪不轻弹’⑥,要流泪,就等到全胜之日再流那喜极之泪!”却是催他快行;鸾娘便送他出府,无意间回头去看秦老将军,竟也偷偷地抹了眼角。

  第64章 君臣生隙

  君臣有间殊异当时 铨试无遗各授其职

  话说姚安甫又受仁宗皇帝所召,入宣平宫觐见。才过了处暑,天气却仍是炎炎,宣平宫内却不备冰块,颇觉闷热,行走间不觉已出了一层薄汗;进了殿,更隐约缭绕有药石苦气,他便蹙眉暗忖:莫不是圣人旧疴复萌?却来不及向引路的内侍探询。

  面圣跪拜之后,仁宗并未如往常一般赐座,只是问道:“卿如今多少年纪了?”安甫答曰已知天命;仁宗道:“屈指算来,卿回京原也十载有余了。为朕肱股,忠诚可鉴;新政施行,固全倚仗卿之功劳也。”安甫拜道:“陛下盛赞,臣愧甚不敢当。臣但效犬马之劳,从驾前后,以求陛下垂拱而治,又怎敢贪图如此勋名?”仁宗道:“卿不必自谦;天下人谁不晓姚相威名,乃是拯万民于水火之大人物也。”姚安甫为官半生,焉能不知皇帝弦外之音;重又跪下,深深俯首道:“拯万民者,非臣也,天子也;臣之所为,不过遵陛下之谕,为陛下之所欲为也。但因帝宸高邈,庶人卑贱者不得近之,故有此大谬;而后训诰百官,行政推令,必称天子之命。”仁宗便笑:“朕不曾责备,何必这般。”于是教他平身,并赐座。

  却听皇帝又道:“只是言既及此,卿也须养生自重:性严烈者,多不能长久,也伤同僚间和气——卿还记得当年的纪克高么?至于苛小①之事,自有下面人去做,亦不必事事求完;且看这次征外,那兵部侍郎郭震信便是个能成事的。”安甫这时候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仁宗忽地提起那纪开峻来,竟是要我学他自请辞归么?不敢安坐,起身拜道:“陛下方才警劝臣下之言,使臣铭感五内。臣昔年曾言:‘愿退身让贤而不悔。’②今非是臣留恋权柄,只是新政正式施行尚不足三年,根基实浅,臣还未能报答陛下知遇之恩,不敢擅离。”

  仁宗道:“卿误会了朕的意了!朕原是说:眼下百贤汇京,英才入彀,这许多的才俊还不能为卿分忧解劳么?朕是怕卿劳累之甚。”安甫道:“臣与诸士人俱是为陛下‘分忧解劳’,臣不敢忝以自居。往后诸般事务,臣谨自安分,不再妄自插手了。”仁宗这便又笑道:“好,姚相日夜为国,犹为辛苦;若有甚么拿不准的,多报与朕商议即是,朕不以为扰。”

  姚安甫便又深揖,揖毕偷眼去瞧宝座上的皇帝。仁宗已入中年,作为九五之尊,其性格未免显得软弱些;想起他方应召入京时,彼时仁宗也二十有余,堪治事务,又心怀四海,却因往日太后摄政颇严厉,保护至极,致使不能解人心之勾曲,不能辨巧言之阴邪。他承蒙圣恩浩荡,自然是竭智尽忠,呕心沥血,只求一展抱负,有时便不免行为激烈,教百官朝吏私下有些怨言;这他并非不知,只是不能教人挡碍新政之路——圣人惟此大愿鸿图,万不可有失。

  今日仁宗召他来,说这一番言语,却也正教他明白:帝王终竟是帝王,这驭下之术虽则来得迟些,总还是要来的。不过到底还是与他留了脸面,只在这寝殿中密对,又屏退了不相干的宫人;姚安甫心中并不如何伤怀,所谓君臣之道,各安其分,也便是了,却蓦然生出一丝迟暮之悲来。

  这时仁宗忽地轻咳两声,卸了力斜倚在座,道:“若卿无事,就且退下罢。”他素知皇帝体虚,此时难免忧心,稽首跪拜道:“陛下万金之躯,神天福佑,虽抱小疾,须臾则痊;万望陛下为我大宁社稷保重龙体,朝官黎庶皆伏地以盼。臣告退。”言语间竟有些噎噎。仁宗本不是薄情之人,听闻此语,也不由得勾起往日感情来;见他要退,不自觉呼道:“先生……”安甫抬头微笑,又是深深一拜,道:“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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