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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情隐本事_鸢园主人【完结】(71)

  他忍不住驳道:“您自己又何尝不是毫不顾私之人,否则何至于招致妒忌谤议!”安甫道:“某已老迈,这些身外名不在意了;而你还年壮。”他忽地一阵惶惶,问道:“老师到底要告诉学生甚么事,还请明言。”安甫却只道:“某批阅地方呈奏,报说新政渐滋其弊,似有停滞之象;日夜忧虑,如今你正好来了,某有意教你充巡察使,外巡一年,监察实效、杜渐防微,每月奏表报送于京,可肯受此任乎?”元鹤便望他,而他仍是镜水无波似的,心头不胜感慨,只好揖道:“不敢负姚相所托,下官必不辱使命。”

  魏旷听说沈元鹤将即外视之事,便来探望;元鹤离京那日恰逢自己当值,不得空来送,这次就权作送别罢。彼此见了礼后,元鹤笑着教他入座,二人闲话一阵。魏旷道:“先生一年不在京中,在外奔劳,务必保重身体;各地气候迥异,先生生长于中原,此行到南方去时,或水土不服。”元鹤笑道:“哪里就那样体弱了?延中你倒是南方人氏,且为我讲讲,何如?”他道:“学生也只粗知虞州一州风土;不过南方大多地卑湿,河泽密布,土人惯行水路,又多山陵,丛林青茂。虞州虽比不得纯州、肃州富庶,勉强尚能自夸一句‘江南乡’;西南柏州、蔺州那里是蛮夷之地,长年瘴气缭绕、毒虫肆虐,才真是住不得人呢。”便拣了些紧要的与元鹤说了。其实他所讲的那些元鹤也不是不知,只是到底不比当地人知晓得清楚;又不由觉得天下之广大不可丈量,历京固然煌煌,亦不过是一城耳,来日游巡各方,若瞧见些甚么新奇风物便可讲说与复清听呢。

  魏旷见他似有所思,眼光幽静,如春池映月;鬓丝低垂,若园柳扶风,虽不是年少风流,却别有高情逸态,心神便是一荡。转念问道:“先生出外,令郎不得跟从,不知如何教养呢?”元鹤意外他如何问起这事来,却还是答了:“他年岁也不算小了,还好知道自求上进;平日里若有甚么事,我已拜托了复清来照拂。”他心怀不满,起身道:“如若先生不弃,学生亦愿指点令郎一二。”元鹤笑道:“这自然好;你原也长不了他太多,或有些话儿可说。”

  听闻此语,魏旷一时自持不住,趋前两步,隔着衣袖攥了元鹤一只腕子,急切道:“旷虽以师礼敬先生,却也仅小沈子渐三岁——严真难道只当我是幼辈么!”因激动难遏,声音竟有些颤。元鹤从不曾见他如此发作,不免教他暗沉沉的目光惊住,怔在原地;半晌回过神来,只觉好不自在,正欲抽出手来,却听厅外有人朗声道:“却不知魏拾遗早来了,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③不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68章 拈酸泼醋

  诗曰:

  讵可忘恩生他意,我心磐石不能移①。

  风光物采俱过眼,惟记和郎结誓时。

  话说那魏旷久存非礼亵慢之意,终究情难自遏,将沈元鹤的腕子紧抓了不放;这时节已入了春,元鹤衫轻衣薄,恍恍间似能触到其温热的肌肤。元鹤年长他恁多,既到这样情形,焉能再识不清他是何意,便不免颦眉,欲抽手回来。这时从厅外走进一人来,道:“不想魏拾遗在此,我来得不巧了。”沈魏二人都侧目去看;不是旁人,正是谢灏。元鹤趁魏旷分神,轻轻一推,把他那手拨开了;又向谢灏道:“毋说这话,你只便来,我就欢喜。”魏旷则无气力似的垂下手来,退开两步,低声道:“是学生逾矩了。”

  魏氏方才所为,谢灏早看入眼里,却再不肯像前两年那般纵意使性,于是忍耐了脾气,对元鹤笑道:“严真,拾遗可不是才来罢?怎地不教人坐了,怠慢了客人。”便半搡着魏旷入座,又沏了茶与他;魏旷抬眼看他,他却只是笑面,顿觉没趣,道:“有劳谏议。”元鹤但觉谢灏举止真率,笑道:“怎么还这样冒失;那茶都凉了。”魏旷道:“无妨,正是清凉解渴。”便不再言语,只是饮茶。

  谢灏又托了元鹤的手,伸手擦了擦那块教魏旷碰着了的衣袖,道:“我记着这身衣袍也有些年头了罢,着实旧了些,似是严真遗我玉佩那年教人裁的。”又回头向魏旷笑道:“拾遗大抵不知,那会子还没进京呢。”魏旷心下恨恨,却终不曾作声。元鹤道:“那也才穿了几年,原也谈不上甚么旧不旧的。”他笑道:“严真此去,本是代天子巡狩,不说是衣锦服绣,也总应该带些有光采的好衣裳,以显威仪。”元鹤道:“下视人情,小民无不是粗葛褐衣,论理我哪能只顾自己光鲜?不过你既这样说了,我便听你的罢。”元鹤哪里不晓得他是吃醋,故意絮叨叨说这番话与魏氏听,却也不腻烦他胡乱操这样心,颜色愈发和柔,一双眸子笑吟吟地,只含情望他。

  魏旷冷落在旁,难免生了恼意:谢灏其人,空有副好皮相,性子却骄顽,难道沈元鹤偏就可怜这样的人么?他生而早慧,自幼争胜好强,最不喜随心肆意、不知轻重之人,因他不曾有那样的本钱,教他人看来,却只嗤笑他是碌碌营营于外物。思及此,心底蓦地伤怀落寞,不自觉于袍袖藏掩之下,暗中搓揉捉过元鹤手腕的几指指腹,却一点暖意也寻觅不着了。

  沈元鹤借着这回巡方,顺道去霍州探望仲鸿夫妇;小侄女才会走路讲话,最是乖巧伶俐,他本就时时记挂,这下更分外娇爱于她。行船至奚州时,拜谒纪开峻,二人经年不见,一时俱是无言;想那纪氏不过四十有余,两鬓间缕缕白发却甚鲜明,他深知其原是操劳庶务所致,感佩不已。一年之中,元鹤遍游河内、东莱、江左、沅湘、南岭、天府等地,于公干政事以外,得以饱览名山胜水,涤荡胸中俗虑;亦不忘频与谢灏鱼雁传书,彼此讲些赴外时所遇奇景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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