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军医在为他诊治,殿下若不放心,我陪你去看一眼。”
危怀风说完,示意角天领路,两人走进不远处的一座军帐,但见人影进出,一名军医在给床榻上受伤的士兵包扎外伤,看见他俩,众人先是一怔,而后行礼。
危怀风示意免礼,叫大家各自忙开,王玠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男人,见其身形高大,脸颊瘦削,眼窝微陷,目光一时不动。
“殿下认得他?”危怀风意会,讶然道。
“有些眼熟。”王玠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里见过这一张脸,俯身探其脉搏,确认并无大碍后,又看向他身上的伤口。
“启禀殿下,此人伤势较重,其中最为致命是胸前的箭伤,离心口不到半寸,相较之下,后背的几处刀伤以及腿部的摔伤都不算严重,将养月余,便可愈合。”军医见王玠目光审度,主动介绍男人身上的各处伤口。
王玠眼神狐疑,看回男人胸前,那里的伤口已被纱布缠裹,透着些血,虽然看不出来究竟伤得多深,但显然是近日所致。
可是,岑元柏既然是因大火而跌落山崖,护送着他的士兵又怎会受这样严重的外伤?莫非……
“他们被人追杀过。”危怀风开口,语气已暗藏愠意。
王玠松开男人脉搏,起身后,嘱咐军医:“务必仔细照看此人,不可有误。”
“是!”军医应下,心知事关重大,不敢懈怠。
离开军帐后,危怀风脸色凝重,王玠知其所虑,道:“事发时,两军交战,他们或许是遭遇了奉城军。”
“但愿是。”危怀风愠怒依旧,整个人气压极低。
岑元柏是在贺鸣山、王懋两人的眼皮底下出事的,若是意外是假,遭人追杀是真,则嫌疑最大的便是此二人。
危怀风想起其中一人的嘴脸,肺腑里怒火更盛。
王玠沉吟少顷,道:“若不放心,可以再传信江州,先把岑姑娘接过来。”
危怀风一怔,思及缘由,心里忽乱,及至大帐前,拱手一礼:“今夜有劳殿下,天色已晚,先歇息吧。”
王玠驻足,看他少顷,道:“我算过,你与她皆是仁寿两得的福命,若非浩劫,不会有难,安心吧。”
危怀风被窥破心思,尴尬道:“关心则乱,让殿下见笑了。”
“不可笑,看有情人牵肠挂肚,我乐在其中。”王玠坦荡说完,浅浅一笑,掀帘入帐。
“……”危怀风愣在原地,摸摸发烫的耳根,快步离开。
次日一早,金鳞送来军报,说是贺鸣山、王懋已在奉城里休整完毕,询问危怀风何时可以联合围攻郢州。
“问他们军师岑大人是何高见。”危怀风处理着案上的军务,头也不抬。
“是。”金鳞点头,转身离开大帐,危怀风忽道:“等等。”
金鳞回头,见危怀风手里拿起一封信,道:“加急,送往江州。”
“不是刚往江州……”金鳞对上危怀风眼神,刹住后面的质疑,恭谨道,“是,务必加急,三日内送到准少夫人手里。”
危怀风交信,抬眼瞥金鳞,纠正:“说几次了,先唤‘岑姑娘’,瞎着急什么?”
金鳞心想我可不急,也不知是谁猴急得一天到晚往那头送信,用力扯过信函,道:“是,这便给‘岑姑娘’送信。”
“岑姑娘”三个字,被刻意咬重,既规矩,又挑衅。
危怀风眉峰微动,待人走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摸银镯上缠着的红绸,没摸多久,金鳞突然去而复返。
“信送完了?”危怀风板脸。
“不送了。”
“?”
“准……”金鳞刹住,改口,“岑姑娘来了。”
※
岑雪在军帐里见过昏迷的岑元柏,听军医一再保证并无大碍后,悬在胸口的一块石头这才算彻底落稳。
从收到岑旭的家书起,到这一刻,她从江州赶往明州,又连夜从明州渡江,赶往陵城军营,一连数日舟车劳顿,精疲力竭,这厢精气一懈,竟感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忙不迭扶起她来,又是唤军医,又是嚷着禀告主帅,大帐里一片忙乱。
岑雪醒来时,已是夜半,陌生的军帐里燃着一盏微弱烛灯,夜风吹卷帐篷,在耳畔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她撑着床榻坐起来,便欲下床,忽然发现身旁枕着一颗脑袋。
危怀风趴在床边,头枕在手臂上,睡得正香,他甲胄在身,双腕束着护臂,全然是上阵时的装束,这厢睡在这儿,显然是守候她时疲惫入眠。
岑雪骤然心疼,伸手碰他脸颊,又怕惊醒他,便拿起被褥盖在他身上。危怀风伸手抓住被褥,睁开眼睛:“心疼我了?”
岑雪一怔,对上他琥珀明眸,眼圈蓦然一酸,唤道:“怀风哥哥。”
危怀风的心也在这一声“怀风哥哥”里变得酸溜溜、软酥酥的,他坐直起来,把被褥盖回岑雪身上,责备道:“我不是已写信给你,说伯父人在我这儿,安然无恙,你不舍昼夜地赶过来,图什么?难不成不信我?”
“不是……”岑雪心慌,不想此举竟叫他多疑,解释道,“我心里放不下,想早一些见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