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金鳞掉头,走向前方,翻身上马。
岑茵捧着那一把匕首呆在原地。
第145章 瘟疫 (一)
腊月, 雍州。
北地天寒,城里已落过一次雪,屋檐墙头皆是白皑皑的, 枝杪被风一吹, 积雪簌簌落下。
王玠坐在书房里处理政务, 顾文安搓手哈气走进来, 看见他一身水墨绿交领夹袄, 急得跺脚:“哎唷, 殿下, 外面都冷成什么样了,您还穿成这样,狐裘不披一件,炭火也不放一盆!啧, 底下人是怎么伺候您的?”
侯立在房里的一名小厮缩起脖颈,王玠的头从堆积如山的公牍里抬起来,道:“我不冷。”
顾文安不管, 三两下脱掉自己的对襟大袖氅衣,披在王玠肩上,退至一旁, 接着搓手。
王玠往氅衣布料上摸了摸:“你这也不暖和啊。”
“……”顾文安叹气,“是啊, 可城里物资紧张,这已是我最能御寒的一件衣物了。殿下分明有件价格不菲的狐裘,若是不用上,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王玠想想也是, 便叫小厮去取那件狐裘来。少顷,小厮取来裘衣, 乃是一件用白狐皮做成的大氅,领口一圈漂亮的白绒毛。
王玠吩咐小厮:“给顾大人披上。”
顾文安一愣,摆手后退:“使不得使不得,殿下莫要折煞我。”
王玠无奈,脱下他那件氅衣扔回去,让小厮把狐裘拿来,自行披上。
顾文安“劝谏”成功,穿回氅衣,心满意足:“殿下,身体是成事的本钱,不能大意。近来风寒盛行,军营里染病的将士一个接一个,今日一早,严将军也开始头疼发热了。您如今是大家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严峪也病了?”王玠蹙眉。
“是啊。”顾文安一脸愁苦,说起今日一早去找严峪商量军务,结果被告知人已病倒,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热。
说来也是怪,严峪一介武将,平日里那么身强体壮的人,病起来竟像山塌似的,“轰”一下便倒了。
“可请过大夫了?”王玠问。
“请了,今日我去时,大夫正在诊脉。我没敢多叨扰,便先出来了。”
“军所里的那些将士,也都有大夫诊治吗?”
“有的,都有军医在照看,殿下不必操心。”
王玠点头,可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大安稳。岐州一战碰壁后,严峪退回雍州,士气一直不振,眼下受寒染病,估计更郁结于胸。如今,岐州、荆州由那名叫徐正则的谋士坐镇,听说那人惯会插圈弄套,趁人以危,但愿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发生什么变故,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念及此,王玠问道:“怀风何日能到?”
“昨日刚有信来,说是再有两天便能赶到了,一块赶来的还有他的母亲危夫人,以及岑家父女,也就是他的岳父与新婚夫人。”顾文安答完,脸上焕发笑意。危、岑两家联姻,相当于为王玠多增加一份获胜的筹码。
王玠自然也欣慰,当初若是没有岑元柏提前倒戈,苦心筹谋,以身布局,他也断然没有办法收下江州。
再说危夫人,那样传奇的一位人物,他早便想一瞻风采,这次能够相见,委实三生有幸。
“准备筵席,待他们来后,务必盛情款待。”
“是。”
顾文安应下,接着汇报公务,待得答复后,领命离开。
王玠放下手里的笔,憧憬几日后重聚的情形,会心一笑。
却不想,次日晌午,官署里忽然人心惶惶,众人交头接耳,也不知是在窃窃私语什么。王玠唤来小厮询问,小厮惶恐答道:“殿下,听说昨日军所里又病倒了一大批人,今日该来给严将军复诊的那名大夫也告了假,好像是也染了风寒,发起高热了。”
王玠皱眉,若有所思,倏地从书案后起身,招呼小厮:“取我的药箱来。”
“是。”
小厮折回橱柜前收拾药箱,匆匆跟上。
主仆两人一径前往严峪的住处,房外已候着不少人,有的是照顾其起居的奴仆,有的是来探望的将领。见着王玠,众人齐齐行礼。王玠收住脚步,听着房屋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眉间阴翳更重。
推开房门后,王玠从小厮手里拿走药箱,严肃交代:“你等在此处,不要进来。若没我应允,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小厮被他的表情所吓,呆呆守在门外。
王玠进屋后,看见有一名侍女在床前,正在忙碌,见王玠进来,赶紧行礼。王玠站在外间,先道:“这些天来,都是你在照顾严将军?”
“是。”侍女应着,握拳抵住口鼻,也低咳起来。
王玠心头一沉,放下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张方巾蒙在口鼻前,接着取出些苍术,放进炭盆里焚烧,待烟雾升腾起来,方走去床前为严峪看诊。
严峪躺在床上,满面潮红,人已烧得不省人事,然而又冷汗涔涔,身体发抖。王玠把完脉,掰开其嘴唇检查,接着看向侍女:“手伸来。”
侍女一怔,伸出手。
王玠为她诊脉,声音愈沉:“你除咳嗽以外,可有其他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