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顾宴容情绪莫辨地坐在对侧,投向她的目光幽暗而全不遮掩。
他寡言一如寻常,只不咸不淡地颔了颔首。
这位自异世而来的少年九殿下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对庭院中守卫巡视的规律精准预判,不甚费力便直入正房,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外间值夜的侍女。
尔后潜伏观察,伺机而动。
顾宴容将她沾了墨痕的手擦过,拢进斗篷里暖着。
随侍捧着水退下去时,谢青绾正问到他如何避开守卫。
忽而有手指从颈侧探进,擦着她的肌肤剥开一点兜帽的边缘,指节修长,在宽大兜帽的遮掩下描过她耳尖。
怀中人惊得瑟缩,又被他指腹摩挲着耳垂上那点软肉,不轻不重地捻了下。
霎时如静湖投石一般激起一阵细密的轻颤来。
他实在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碰到哪里会颤、哪里会掉眼泪尽皆被他洞察得一清二楚。
谢青绾发软地伏在他怀中,被他握着腰线慢条斯理地抱起来,语气平缓却不容置否:“绾绾想睡觉了。”
她于是乖巧靠在他心口,被他步履极稳地抱回寝房却。
乖了片刻,却一时意识到甚么,偏着脑袋朝身后的随侍吩咐道:“九殿下的身份不宜张扬,便将正房的暖阁收拾出来,暂且作个下榻的地方罢。”
顾宴容已抱着人步入寝房,朱门阖上的刹那,随侍立在原地遥遥应了声“是”。
寝房只昏昏支着三两盏孤灯,依约朦胧地映照着四下陈设。
谢青绾一时不大适应这样的昏暗,被他放于榻上,仍有些不安地攀着人不肯撒手。
顾宴容于是保持躬身的姿态,耐心等她将周身的云被同软枕摸索一遍,抚着她眼尾哄道:“不会摔了绾绾。”
谢青绾慢慢松开手,床帐昏晦的光线里他低沉的热息凑近过来,长指解开了她斗篷的系带。
细绒斗篷被剥至一旁,顾宴容展开云被将人裹好,才起身去又续上了两盏灯火。
屋内霎时明亮几分。
谢青绾披着云被靠在床榻最里侧,仰头看他神情幽晦地解了外袍。
她退无可退,手足无措地揪着云被一角,嗓音潮漉又细颤:“殿下。”
顾宴容低垂着眸子,目光钉在那张莹软而淡粉的唇瓣上,不疾不徐地松开了束袖。
今夜大约不能善了。
他缓缓走近床榻,略一矮身,单膝撑在榻上,抬手便将最里侧的谢青绾连人带被一同捉过来。
谢青绾顺势攀上他的肩背,鼻尖在他颈窝里蹭了下,仰头去亲他的唇瓣。
她似乎烧退下去一些,只是仍旧烫得超乎寻常,手臂环绕他脖颈时,甚至有隐隐的热气蒸腾上来。
顾宴容将她肩上堪堪滑落的云被及时拢住,浅淡又克制地亲了亲她送上来的唇瓣,一手捻开了她腰侧衣带。
他始终低垂着眼睫,长久注视她阖上的眼睛与微颤的睫羽,嗓音冷隽而不动声色:“绾绾很关心他。”
谢青绾慢吞吞张开眼睛,望着那双昏光里更显幽深的眼睛,呆呆地将他一句话咂摸了片刻,才终于迟钝地意识到症结所在。
她紧巴巴地环抱着他的脖颈,像是仰赖一棵巨树一样,惯得娇衿而不自知:“要再低一点。”
下一瞬,温凉而粗砾的手掌真真切切贴上她腰侧的肌肤。
腰襟不知何时散开一片,顾宴容一手危险地握在她腰侧,面上却温驯又顺从地在榻边坐下。
谢青绾脑袋昏了下,却很是努力挪过去再凑近一些,被他亲密无间地搂在怀中。
摇曳的烛火映亮他的侧颜。挺立的鼻骨在灯火里披落小片的光羽。
谢青绾忍不住抬手去碰那片光,嗓音明澈如水,带着烂漫与不褪的温软:“那也是殿下啊。”
顾宴容嗅到她指尖的药香。
谢青绾从堆叠颠倒的云被里努力伸出另一只手来,双手捧着那张极近冷隽又极近摄人的脸,小声道:“天启二十四年啊,孤身一人从那里来,又下了雪,想必很冷罢。”
她指腹极软,带着病中的灼人热度抚过他的眉骨,柔软而眷恋:“我只是想,见过他,也许就不那么遗憾了。”
顾宴容两手扶着她腰肢,注视她努力直起身,细碎而断续地亲吻他的眼睛、鼻尖与唇角。
她喜欢如此被他捧着轻吻,于是便也如法炮制,用这样的方式来亲他。
顾宴容凝视着那双兜起泪花的漂亮圆眼,低问道:“倘若他那时还不懂得怎么照顾绾绾呢。”
谢青绾蹙着眉尖摇一摇头:“不要紧的。”
她仰头给他瞧,开口时带着秀气的鼻音:“你看,生病也没有那么难受的。”
顾宴容环抱着她低低嗯了声,指腹抿去她眼尾欲坠不坠的晶莹泪珠,带着厚重的安全感与可靠意味。
燃尽的烛火渐暗。
谢青绾团在他臂弯里,如同以往任何一个冬夜一样,在他源源不绝的体温里安稳睡过去。
她一向觉沉,今日却不知为何醒得格外早些。
谢青绾下意识朝旁侧去贴,却没有寻到预期的怀抱。
她有些迷梦地坐起身,高热才退的耗空与虚弱感霎时席卷而来。
床头留了字条,只说“空州知府公办,绾绾醒前可归”。
谢青绾耳尖红了红,她确乎每日睡得很久。